幾分鐘后,陸驚蟄終于站起身,他說:“先這樣吧。”
*
周四的下午兩點鐘,溫時接到陸驚蟄的電話,讓他換上外出的衣服,十五分鐘后,會來接他出門。
現在是工作日的下午,陸驚蟄應該還在上班,溫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好像很急,也沒給他拒絕的余地,所以溫時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給貓加了貓糧,就出了門。
大約五分鐘后,一輛跑車停在他面前。
沒有司機,是陸驚蟄開的車。
陸驚蟄好像早有準備,他不是工作時間的西裝革履,而是換了件薄款風衣,走下來,替溫時打開車門。
這是溫時第二次坐陸驚蟄的車,上一次是在后排,這一次在副駕駛。
汽車正在駛離市區,卻不是前往陸宅的方向。
陸驚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溫時說話,問他今天做了什麼,現在困不困,要不要睡一會兒。
溫時卻一直沒能放下心。他的安全感很少,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熟悉的地方,所以注意力完全放在將要去哪里上了,對陸驚蟄的問話,回應都慢半拍。
陸驚蟄不是沒有察覺,在出市區前的最后一個紅燈,他停下車,看著七十秒的倒計時,脫掉風衣,單手扔在了后座,好笑地問:“你在想什麼?”
溫時回過神,眨了眨眼,想要掩飾自己的心事:“沒什麼。”
也沒問要去哪,好像對陸驚蟄有無條件的信任,去什麼地方都行,即使他對旅程總是很緊張,但是在陸驚蟄身邊,和他相處,心臟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傳遞與愉悅、快樂、幸福有關的信號,永遠是代表通行的綠燈。
也許事后需要償還,但不是現在,不是此時此刻。
陸驚蟄偏頭看著副駕駛上的溫時,溫時半垂著眼,神態很好看,眼睫的影子落在很白的皮膚上,像是很安靜地坐著,實際上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來,他其實很緊張,眨眼的頻率高了很多。剛才回答問題的幾秒鐘,又眨了好幾次,很可愛,也很想讓人故意逗弄。
陸驚蟄能猜得出緣由,他是想要溫時問的,但溫時在車上待了這麼久都沒提,語氣變得有些惡劣:“問都不問去哪,這麼相信我,不怕被拐走賣掉嗎?”
除了在床上,或是在易感期期間,陸驚蟄幾乎不會說這樣的話,只偶爾在溫時面前表現出這一面。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麼說,溫時反而沒那麼緊張了,目光落在了陸驚蟄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上,他的青筋微微凸起,看起來很有力,開玩笑似的問:“能賣多少錢?”
綠燈亮起,車又重新啟動了,市區外沒有限速,陸驚蟄將車開得很快,聲音也快被窗邊的風淹沒了,所以提高了音量,叫溫時的名字。
“溫時。”
溫時呆呆地應了一聲,本能地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溫時沒有低下頭或轉移視線,他看到陸驚蟄映在日光下的英俊的臉,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游刃有余。
然后,陸驚蟄懶洋洋地笑了,很放松的樣子,但看起來不是不認真,他說:“——千金不換。”
溫時顯露出笨拙的本性,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早春的風是冷的,吹在臉上不那麼冰,卻也讓人清醒。溫時看著窗外,勃發的春意好像也沒多好看,只是偶爾偏過頭,看一眼陸驚蟄,到底不敢看得太多,怕被對方發現。
目的地是臨市,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陸驚蟄也不認識路,開了導航,去了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商業廣場,熄火后,兩人下了車。
陸驚蟄站在溫時身旁,對他說說:“今天你挑一家店,我們去吃飯。”
溫時怔了怔,覺得陸驚蟄今天好奇怪,做了很多古里古怪,出乎意料的事,忍不住問:“為什麼?”
親自開了一百多公里的路來了臨市,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用餐。
陸驚蟄笑了笑,好像早有準備:“吃完飯告訴你。”
溫時很小聲地嘆了口氣,還是接受了這個對他而言有點困難,但也沒那麼困難的任務。
畢竟只是在一個滿是餐廳的商場挑一家用晚餐,而不是決定什麼人生大事。
溫時看了會兒大眾點評,挑了家評價不錯,用餐人數多的。因為是工作日的下午,還沒到用餐時間,所以不用排隊。
但是很快,溫時就后悔了。
這是家川菜,而陸驚蟄好像不太能吃辣。
溫時后悔得很明顯,他看著陸驚蟄額頭細密的汗水,甚至想要現在就出去換一家。
陸驚蟄喝了一口冰水,說:“還不錯。”
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不是你點,我可能永遠不會吃這樣的菜。”
過于刺激的口味可能會讓人在餐桌上不那麼得體,而對于陸驚蟄而言,餐廳在很多時間都是社交場合,而他對飯菜的口味并不挑剔。
溫時抽了張紙巾,替他擦了擦汗,也慢慢松了口氣。
吃到后面,溫時忘掉了不久前的后悔,轉而為陸驚蟄點了很甜的冰飲。
這頓飯吃的時間有點長,用晚餐后,溫時準備買單離開,但餐廳離的人很多,服務員人手不夠,暫時沒輪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