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接受現在的所有,但是不想再期待未來了。
但就像童年時的溫泉旅行,他獨自站在走廊,看著水面倒映的月亮,溫時不怨恨旅行途中的任何一個人了,他不能忘掉的是當時的自己。
而在十一歲到二十七歲,溫時的人生又經歷過幾次大同小異的旅程。
渴望得到遠比等待失去要難,溫時有時候希望陸驚蟄別那麼好,讓他遮掩難以割舍,有時候又覺得是自己一個人單方面的戀愛,是存放進回憶里的片段,越美好越值得珍藏。
理智好像沒太大用處,知道不行也沒辦法,還是一天比一天喜歡。
溫時想要提醒自己夢的期限。
他重新找出了壓在抽屜最下層的筆記本,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對溫時而言,這個本子充當安慰劑的作用,記錄了一些當時的心情和想法。后來他不再用了。
溫時在右上角寫上日期,也寫下幾個字。
——“倒計時:”
具體的數字沒有填,但溫時知道那個日期的確存在,也希望從醫生或陸驚蟄那里得知確切的時間。
痊愈和離開,結束和新生。
第51章
時年三月,新的醫療團隊在與舊團隊交接結束后,首次為病患兼投資人出具全面的研究報告。
醫院的窗戶潔凈明亮,充足的光線照進屋內,陸驚蟄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那份長達幾十頁的文件。
周教授,新團隊的領導,以及她的兩個助理坐在對面的沙發。
陸驚蟄低著頭,認真地閱讀著這份身體報告,他的動作不算大,但每一次翻動紙張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回蕩在安靜的辦公室中,仍非常有壓迫力。
這不是一位普通的病人,更是整個團隊的最新資助人。
從記事開始,陸驚蟄就與信息素紊亂癥共處了,沒有一位醫生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雖不至于到久病成醫的程度,但是這些相關指標的正常與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從最新的報告來看,仍舊是不健康的,不正常的,與徹底痊愈毫不相干的。
周教授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性Omega,氣質很和善,查看上一個團隊留下的資料時,第一反應是這麼做是違反醫療條例的,但這些違規的醫療操作發生在私底下,不受監管,屬于灰色地帶,也沒什麼辦法。但研究過后,發現這樣的方法最簡單有效,且比那位徐教授之前的數十年的研究有用的多。
在陸驚蟄未資助他們之前,周教授也一直致力于研究信息素紊亂癥,陸驚蟄屬于罕見案例,他的情況在臨床上很少見的案例,沒有能夠照例有效的治療方案。之前她曾遇到過一次,對方病入膏肓,壽數不能算很長,由此寫了幾篇相關論文,提出了一些很有見地的想法,所以才被陸驚蟄選中。
前任團隊離開的原因諱莫如深,周教授也沒有深究的打算,但她得出的結論與之前的別無二致。
陸驚蟄病情可以通過一個Omega的信息素得到緩解,大幅度暴動的Alpha信息素對身體的傷害,達到延長壽命和增高生活質量的目的,但無法真正治愈。
至少現在不行。
終于,陸驚蟄將數十頁的報告完整地看完了,他抬起頭,思考了片刻,平靜地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在新團隊的所有人看來,陸驚蟄都不太像一個信息素紊亂癥的患者,他的性情并不狂躁,反而十分冷靜理智,給錢大方,自由度也很高,但這不代表他不強勢。
周教授謹慎地回答:“我們會盡全力的,有之前的研究數據做支撐,相信我們能有新的方向。但是在還未找到新的治療方法前,建議您還是和那位匹配度100%的義工先生保持親密的聯系。”
助理補充道:“還有個方向是人工制造信息素,很多醫藥公司都在做,但成果都不如人意,人工和天然的差別很大,所以這方面可能不太行。”
陸驚蟄聽完了,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辦公室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在那段不算漫長的時間里,陸驚蟄想了很多。
陸驚蟄希望終結掉和溫時之間的這種關系——生與死,物理意義上的相互依存,他不是不能接受溫時掌握自己的生死,實際上如果對方是溫時,陸驚蟄沒有那麼排斥到一定要解除這樣的束縛,更多的是在這種關系面前,愛、喜歡、所有的感情好像都變得淺薄且不堪一擊。
而溫時也不該再忍受這樣的桎梏。
所以是告訴溫時,還是繼續欺騙他,是陸驚蟄人生中少有的、難以抉擇的難題。
告訴溫時最新的研究成果,是將另一個的生死強加于溫時的生命之上,溫時過于善良,也愿意完全地奉獻自我,就像過去的每一次,即使自己會受到傷害。
而永遠欺騙下去似乎是更差的選擇,沒有人想被欺騙,陸驚蟄也不想騙自己喜歡的人。
陸驚蟄希望能和溫時發展出一段純粹的感情,只和喜歡和吸引有關,這麼說來好像過于天真,他十二歲時都不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但在喜歡上溫時后,他真的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