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名利與權勢,陸驚蟄連對這些的欲望都不算強烈。
徐征說出那個結論時,好像要將陸驚蟄的溫時的一生綁定在一起。
即使在自我克制下,陸驚蟄的脾氣看起來還不錯,卻很反感受到挾制,不想被任何人、物和信息素所操控。但對于這樣的結果,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厭惡。
陸驚蟄只是不想再傷害溫時了。
他這麼想著,吩咐秦設:“以后不用放煙了。”
秦設一回神,聽陸驚蟄平靜地說:“戒了。”
*
有空的時候,溫時會想到以后該怎麼辦,治療什麼時候會繼續。
在此之前,陸驚蟄曾對他說過很多話,讓自己別吃避孕藥,就去結扎,物理意義上斷絕了這種可能,還有別的、很多瑣碎的小事,陸驚蟄對他的每一句承諾都兌現了。
這次說的是希望他能開心。
溫時是相信陸驚蟄,但也覺得誓言是倒映在水中,虛無縹緲、撈不起的月亮,看起來很美麗,但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實現。
這一次又會怎麼樣,溫時不知道,退讓的會是自己或陸驚蟄。因為這是一個無法調解的矛盾,與陸驚蟄的生死有關。
溫時希望他能健康地、幸福地活下去,而自己可能會隨著時間,慢慢忘掉這段經歷。
他這麼想著,偏頭看向窗外。
今年冬天的氣候不好,又濕又冷,難得有一次好天氣,外面的太陽很好。
溫時想起回程的車上,陸驚蟄說的那些很有引誘力的話。
他猶豫不決,最后還是沒有忍住,怕錯過今天的機會,抱著貓,拿出收納在櫥柜里的野餐布,去了樓下花園里的草坪。
陸驚蟄讓羅姨收拾房間里時候,就叮囑過這件事,所以草坪也整修過,周圍排查了一遍,改造成很適合寵物玩耍的地方。
黑貓本來就是流浪貓,不像有些貓對戶外有恐懼心,反而很感興趣。
溫時陪它玩了好一會兒,實在累了,和貓說明自己的難處后,它一只貓也玩的不亦樂乎。
溫時則盤腿坐在野餐墊上,一旁擺著水果和點心,他打開隨身帶著的筆記本電腦,沒有工作,而是播放了一部無字幕的德語電影。
以溫時的工作內容而言,基本都是書面上的翻譯,但他還是會鍛煉聽力和口語,即使根本用不上。
太陽很暖和,曬在人身上舒適極了,這部電影又有點無聊,溫時提不起興趣,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間,溫時像是徜徉在記憶殿堂中,時不時拾起某些碎片,然后閃回出片段,也想起當時的心情。
痛苦的事很多,快樂的事很少。
忽然,溫時從夢中驚醒,他睜大眼,隔著常綠的灌木叢,看到從旁邊小道走來的陸驚蟄,霎時間以為還是夢。
他們很久沒有見面了。
陸驚蟄放慢腳步,停了下來,站在草坪前,低頭看著溫時,打了個招呼,問:“陪貓好玩嗎?”
他表現得很平常,就像他們沒有約定過在黑暗中相見,也沒有那次開燈時溫時決絕的拒絕。
溫時怔了怔,他設想過很多次再見的場景,可能就像最開始那樣一言不發,赤裸著身體,上床后離開,他真的那麼想過。
所以很難應對現在的場景,他不想再陷入夢境里了。
陸驚蟄跨過不算很低矮的灌木,俯下身,將一旁溜達的貓撈了起來,掂量了一下,說:“胖了。
”
猝不及防下,黑貓渾身都僵住了,但又很快松弛了下來。大約是因為上次的事,貓對陸驚蟄沒有那麼排斥了,可能覺得他是個善良的人,好心幫自己上了一次主人的床。
在之前的人生中,陸驚蟄對小動物真的毫無興趣,但他很會掩飾自己的喜好,黑貓在他懷里滾了半圈,貓毛在筆挺的西裝上留下明顯的印跡,很突兀,溫時想抬手幫他摘掉,但也只是一瞬間的想法,下一秒就否認了。
溫時想要堅持自我,不能再表達關心,或者和陸驚蟄產生感情上的聯系,蹩手蹩腳什麼都不能說。但陸驚蟄又在等,只好含含糊糊地點頭或搖頭。
陸驚蟄好像不在意溫時的冷淡,略帶著些笑意:“這麼會養貓,怎麼不把自己養胖點?”
溫時一陣暈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樣的沉默中,貓實在忍受不了了,從陸驚蟄的懷里一躍而下,不小心撞到了溫時腿上放著的電腦,屏幕上滾動著電影片尾的黑底白色字幕,溫時忙著抓住這個價值不菲的工作必需品,往前栽倒,耳機線被扯掉了,傳來巨大的配樂聲——
連鎖反應,亂成一團。
華麗紛亂的管弦樂在高潮戛然而止,這場意外的鬧劇也有了結果,溫時被另一個的手托住了,電腦也沒摔。
溫時的臉頰發燙,半垂著眼,很小聲地說:“謝謝。”
日光照亮了陸驚蟄的眉眼,琥珀色的瞳孔越發淡了,暈著光圈,溫和地說:“溫時,小心點。”
溫時點了下頭。
他穿著的線衫是很軟的料子,又過分寬松,動作幅度稍大一些,就不自覺往下滑,露出小半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