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徒費工夫,只是你做不到。”耶律宗真笑著說,“談判,是有交換條件的,談不成,撕票。你舍得下手?”
“舍不得。”段嶺無奈道,“所以拿他當人質,不是什麼好主意,畢竟就算查罕不答應條件,咱們也沒法殺他。”
“不是咱們。”耶律宗真說,“是你。”
“是我。”段嶺注視耶律宗真的雙眼。
“再等幾天吧。”耶律宗真說,“查罕按兵不動,一定有他的原因,這個原因不大可能是在布兒赤金身上。”
“時間緊迫。”段嶺說,“不能再等了。”
“再等等。”耶律宗真又說,“你還沒與拔都好好地談過呢。”
“還能怎麼談?”段嶺嘆了口氣,但宗真既然這麼說了,他還是決定再等一日。天已蒙蒙亮,冬天來了,寒風呼嘯,卷進院內,兩人便在院中道別,各自回房。
再回到房中時,鄭彥已經喝過酒走了,剩下武獨坐在床上,烈光劍橫擱膝前,他正擦拭著這把寶劍。
段嶺打了個呵欠,萎頓地坐在武獨身邊,倚在他的肩上。
“想通了?”武獨側頭問段嶺,順手將烈光劍歸鞘,放到一旁,摟住段嶺的腰,將他按在床上。
“沒有。”段嶺正煩著,但與武獨在一起的時候,總能讓他莫名地輕松起來。
“讓他們來。”武獨低聲說,“不怕元人,你不必再朝那蠻子低聲下氣了。”
段嶺“嗯”了聲,端詳武獨的面容。武獨說:“睡吧,不折騰你了,內政外交歸你,行軍打仗歸我,既談不攏,便準備開打,咱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段嶺問:“你真的有把握嗎?”
“姚復會派兵幫助咱們。”武獨答道,“我已經與鄭彥談妥了。”
“真的嗎?他會來?”段嶺又問。
武獨點點頭,讓段嶺枕在自己胸膛上。
“什麼條件?”段嶺知道武獨雖與鄭彥交好,鄭彥卻未必會答應這麼大的事,縱然鄭彥全力協助轉圜,姚復也不會完全聽他的。
一定有條件。
“你不必管了。”武獨說。
“你告訴他我的身份了?”段嶺問。
“當然沒有。”武獨答道。
段嶺實在想不出武獨是怎麼說服鄭彥,更相信姚復會率軍來援的緣由。而且即使淮陰給他兵,冬天一來,天寒地凍也未必能打得過元軍,當真是煩死人。
“睡吧。”武獨說,“明天你若找他,他興許會與你談談。”
天已經亮了,段嶺決定暫時忘記這些,蜷在武獨的懷中睡去。
翌日,段嶺經過廳堂,剛想再去看看宿醉的拔都,卻見一名信使單膝跪地,在朝耶律宗真、武獨與鄭彥、費宏德稟告北方的軍情。
段嶺朝鄭彥點點頭,一連數日,都未曾與他好好說過幾句話,實在是忙得無暇顧及。
“武獨將軍說你睡得晚。”費宏德說,“想讓你多睡會兒,未等你來,便召人商議了。”
“不礙事。”段嶺到案后于武獨身旁坐下,問:“情況如何?”
那信使乃是耶律宗真派出的遼國探報,負責在兩岸往來偵查,他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拔都被擄,窩闊臺的軍令先至,讓他統軍。察合臺的軍令再至,讓查罕不要把軍隊交給拔都,一鼓作氣,攻陷落雁城,轉而朝中京方向行軍,等候下一步命令。
段嶺一邊聽,一邊為鄭彥與武獨翻譯,信使是從元兵的對話中探聽,并猜測出內情的,其中既夾雜著元語,又結合了耶律宗真與段嶺的猜測,非常復雜。大家討論完后,臉上俱露出了“有機可趁”的表情。
“只能靠你了。”耶律宗真說,“昨夜我仔細想過,你說得對,時間不等人,今天我就會離開鄴城,回中京去。”
段嶺知道耶律宗真既是擔心陳國戰事,亦是擔心他的安危,才在此處盤桓日久,希望為他出力。
“陛下拖延一段時日,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費宏德說,“畢竟韓唯庸的目標是您,只要一天沒有把您抓到手的消息,韓相便不敢貿然做出太多的舉動。”
“可如果不回去。”耶律宗真說,“我也無法調動軍隊,來解除河北面臨的困境,利弊參半。”
“我再去試最后一次。”段嶺最后下定決心說。
“我陪你去?”武獨問。
“不必。”段嶺答道,“今天我們一定要給出一個應對的辦法,不能再拖下去了。”
段嶺剛起身,鄭彥也跟著起身,段嶺知道他有話要說,便與他來到院中,彼此注視。
“姚侯的軍隊馬上就要來了。”鄭彥難得地認真了一次,朝段嶺說,“你不要太為難自己。”
段嶺松了口氣,上前抱了下鄭彥以示感激。
“他要什麼條件?”段嶺問。
“他要的條件和你沒有太大關系。”鄭彥說,“我已修書一封,著人送往淮陰,屆時他有什麼話說,我去應對就是。”
“你為什麼……”段嶺忽然覺得問這話也太蠢,本想問鄭彥為何幫自己出這麼多力,不過一旦河北淪陷,淮陰就將成為陳國的北方大門,到了那個時候是否出兵,已經不是姚復能說了算的了。
“謝謝你,鄭彥。”段嶺說,“我再試試,說不定還不必走到那一步。”
“事情完了。”鄭彥又恢復了一貫的嘴臉,答道,“你須得給我點好處。”
段嶺聽到這話就頭痛,說:“你要什麼好處?”
鄭彥說:“現在還沒想好,你先許了我再說。”
段嶺:“……”
段嶺知道鄭彥雖然平時沒規沒矩,但終究還是識大體的,嘴上占占便宜也就算了,不敢真的去招惹武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