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宏德說,“并讓他千萬提防邊令白派駐在那里的守軍。”
“不能再等武獨了。”段嶺說,“咱們要盡快行動。”
費宏德沉吟許久,說:“僅靠咱們,難以行事。少爺,聽我一句勸……”
“不。”段嶺想也不想便答道。
費宏德的眉頭皺了起來,似有不悅,然而段嶺的下一句話令他震驚,且打消了所有勸說的念頭。
“我不想再等著別人來幫忙。”段嶺認真道,“哪怕我守著一座孤城,我也不能只是坐在城里,苦苦地等,欲救人者先自救,我不想再,不想……”
段嶺無數次地想起一年前的最后七天,如果是現在,他一定不會再在城里等著父親過來,反而會提前掄起弓箭與刀劍,跟著士兵們出城去殺一通,再去找他爹。
他在時光里成長了,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會再等他。
“我相信武獨。”段嶺想到這里,朝費宏德說,“我既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心,我提前動手,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我也要為自己而去努力。”
費宏德微微一笑,說:“既是這樣,少爺又有什麼穩妥的方法呢?若信得過老頭子,不妨說出來,咱倆參詳參詳。”
段嶺答道:“我想毒死他,并且制造出他被毒蟲叮咬的假象。”
“能辦到?”費宏德說。
段嶺肯定地點頭,費宏德沉吟片刻,而后道:“那麼也許可行。”
兩人商量片刻后,決定分頭行事,段嶺去找赫連博,而費宏德回去麻痹邊令白大意。若再不提前下手,恐怕還有別的變數。
“很好的計謀。”費宏德說道,“我這就回去準備。”
段嶺則朝費宏德借了一匹馬,趁著夜幕降臨前出城去。
與此同時,武獨日騁四百里地,離開西川路,進入通往潼關的官道,萬里奔霄飛馳良久,竟沒有絲毫疲憊,反而越來越精神,想是在宮中被關了太久,一旦離廄,便如飛鷹回歸蒼穹,自由自在地馳騁。
若無意外,再跑一天半就能抵達潼關,武獨算上時間足夠,便讓奔霄在溪流邊喝了會兒水,摸了摸它的鬃毛。
“你是有靈性的。”武獨朝奔霄說。
那馬兒低頭喝水,水里倒映出一人一馬的倒影。
“可為什麼你這麼不喜歡太子呢?”武獨又朝奔霄說。
馬兒無法回答,側頭去找草吃。
“你知道我要去救人,是不是?”武獨又說。
萬里奔霄竟然聽懂了,興許是在它最后陪伴著李漸鴻的時間里沖進上京,只為了救它的小主人。但在武獨的印象里,興許萬里奔霄并未見到它的小主人,興許在上京城破之后,乃至千里迢迢,回到了西川,這通人性的馬兒仍惦記著李漸鴻賦予自己的最后使命。
“太子你已經救回來了。”武獨在奔霄耳畔說,“此去乃是找一個不相干的人,但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武獨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歉疚,他突然理解了奔霄為何不接納太子的原因,想來是因為在馬的心中,還殘留著關于李漸鴻的記憶,更單純地以為,該救的人沒有救到。于是它暫時聽命于郎俊俠,卻在深居宮中之時躁郁不安,認為小主人還沒有接到。
這次愿意成為自己的坐騎,跟著他出來,亦是因此,歸根到底,仍是利用了這忠心耿耿的神駒。
“走吧!”武獨翻身上馬,說,“山兒也會感激你一輩子。
”
奔霄于是再次上路,星夜兼程,趕往潼關。
段嶺策馬穿過山路,這日秦嶺內十分悶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煩躁而不安的氣氛。他把馬兒系在樹旁,朝著費宏德遇襲的溪流輕手輕腳地下去。對面是個密林,進入密林,便是藏寶的山洞。
而密林外頭把守著將近二十名士兵,有人在溪對面生火,起灶燒水。
赫連博在哪里呢?段嶺四處張望,設想假如自己就是赫連博,現在會怎麼做呢?赫連博已經知道自己在藏寶地遭遇了危險,那麼以他的脾氣,定是先埋伏在這附近,暗中窺探,并等待時機,進入洞內探查。夜晚是最佳的偷襲時間,待到守夜的士兵放松了警惕,赫連博就會趁機動手。
與其等他殺光守軍,沖進洞內,不如自己提前給他個訊號。
于是段嶺點燃了溪旁的枯葉。
秋季溪旁滿是落葉,火焰在枯樹旁熊熊燃燒,繼而吞噬了樹干,沿著樹冠蔓延開去,并點燃了周圍的樹,一時間火焰明滅跳躍,照亮了附近。
“起火了!”把守洞口的士兵馬上喊道,提起皮袋,在溪水中裝了水便上來撲火,段嶺卻悄悄地退到上風口的山坡上去。風朝著密林內吹,滾滾濃煙飄去,片刻后,不少人被熏了出來。
突然間高處飛來一箭,射中救火的士兵。
“有人偷襲!”
段嶺馬上發現箭矢來處,緊接著解下長弓,朝著箭矢飛來的方向也是一箭。
那一箭平地而起,飛進樹林,“噔”的一聲射在樹干上,赫連博聽見那聲音,示意朝外看,見黑暗里一個身影騎馬沖下小溪,連著兩箭,射中救火的士兵大腿,再調轉馬頭,沖上山坡。
段嶺心臟狂跳,但他只能賭一把,事實證明他押對了,在這里埋伏準備偷襲的,只有知道確切地點的赫連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