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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歡》》第65章

然而他也清楚,行軍打仗,自己哪怕學一輩子,也不及父親項背。

    他忽然就明白了郎俊俠說的,以及未曾出口的那些話。學武有什麼用?學成了也遠遠不及你爹,想做一番事業,成為對天下有用的人,只有讀書。

    

    第29章 軟肋

    

    上京每到冬季就像冰封之城,鞭炮聲中,段嶺迎來了他的十四歲。除夕夜里,他與李漸鴻對坐。

    “這是咱倆過的第一個年。”李漸鴻笑著給段嶺倒了點酒,說,“喝點,酒可以喝,但不要喝多。”

    段嶺與李漸鴻各自端坐,段嶺的聲音已不像孩童時清脆,他說:“爹,我敬你一杯,旗開得勝。”

    李漸鴻與段嶺對飲,燈光下,李漸鴻認真地看著段嶺,說:“你長大了。”

    段嶺喝完那杯,長長地出了口氣。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長大,段嶺在心里說。

    但他口中卻問道:“長大不好嗎?”

    “好。”李漸鴻說,“爹喜歡你長大的樣子。”

    段嶺笑了起來,李漸鴻總是這麼說,但段嶺知道他總是沒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從李漸鴻開始教他練劍的那天起,他便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從辟雍館回來后,父子倆便不再在一起睡,然而段嶺睡榻上,李漸鴻也會與他睡在一個房里,就在外間躺著。

    這夜段嶺喝了點酒,有點熱,睡不太著,李漸鴻便走過來,徑自躺在榻上,段嶺朝里讓了讓,給他留了個位置。

    “兒。”李漸鴻說,“爹明天就要走了。”

    段嶺:“……”

    段嶺轉過身,看著墻壁,沒有吭聲。

    李漸鴻一手過去,把段嶺扳了過來,讓他朝著自己,果然段嶺紅了眼睛。

    “怎麼不好意思了?”李漸鴻笑著調侃道,繼而把段嶺摟在身前。

    段嶺:“……”

    段嶺練了將近一年的武,身板已漸漸長開了,被李漸鴻抱著,仿佛又回到他剛來的第一天。李漸鴻稍稍低下頭,看著他的雙眼,伸出兩根手指,勾出他脖側系著的紅繩,拈出玉璜。

    “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李漸鴻說。

    段嶺抬頭看著李漸鴻的眼睛,他的雙瞳猶如漆黑夜晚里的一抹星穹。

    “這一生,我最后悔的,就是沒來找你們。”李漸鴻說。

    “都過去了……”

    “不。”

    李漸鴻搖搖頭,打斷了段嶺的話,說:“這話不說,爹永遠不得心安。那時年少氣盛,總覺得小婉不知好歹,就這麼走了,總有一天會回來。整整十年,卻未想她已去了。”

    “她為什麼要走?”段嶺問。

    “因為你爺爺不答應這門親事。”李漸鴻說,“她是一介平民,我是戍邊的王爺,她一直在等,等我答應娶她,我始終沒有應承,他們想我娶牧曠達的妹妹,如今的四王妃。”

    “后來呢?”段嶺又問。

    “后來郎俊俠犯了錯,我要以軍法處置他。”李漸鴻又說,“她想為郎俊俠求情,覺得他罪不至死,那夜我倆吵了一宿,天亮時她就走了。我令郎俊俠截住她,那廝提著劍追去,告訴我她以死相挾,要她回去,除非自盡,那剛烈性子……嘖嘖。”

    李漸鴻無奈搖頭,說:“爹的脾氣也大,想她興許回了南方,遲早要嫁人的,就此算了,這些年里頭對她不聞不問,直到趙奎以朝廷之名,解我兵權那天。從將軍嶺一路逃下來,方讓郎俊俠去接她。”

    “沒想到她已經走了。”李漸鴻最后說,“還為我生下了你。”

    “你后悔嗎?”段嶺問。

    “自然的。”李漸鴻說,“我常常心想,來日得追封她,可人已死了,追封又有什麼用呢?”

    段嶺玩著李漸鴻脖頸系著的玉璜,枕在他的手臂上,李漸鴻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原諒我,若兒。”李漸鴻說,“你說,我不恨你,爹,我便當成你與你娘一起說的。”

    “不。”段嶺突然說。

    李漸鴻一怔,低頭看懷里的兒子。

    “你欠的還多著呢。”段嶺突然笑了起來,說,“可得好好地活著,等到很老很老了,再說這話不遲。”

    李漸鴻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好。”李漸鴻說,“我答應你。”

    “擊掌為誓。”段嶺說。

    李漸鴻一手摟著段嶺,另一手過來,與段嶺擊了三掌。那夜迎來了上京最大的一場雪,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向天際。

    翌日陽光照進來時,段嶺睜開雙眼,李漸鴻已經走了。

    “爹!”段嶺起身,找遍了整個房子,去上學的一應物事俱全,唯獨不見李漸鴻,包袱上放著一把劍。

    復學第一日,辟雍館內熙熙攘攘,房屋重建修繕完畢,木牌也換了新的,段嶺輕車熟路,打過招呼,自己鋪床。

    “你爹呢?”蔡閆也在自己鋪床。

    “出遠門去了。”段嶺說。

    “什麼時候回來?”蔡閆又問。

    “大約一年吧。”段嶺答道,與蔡閆分別坐在各自的榻上,相對無言,蔡閆笑了笑,段嶺也隨之笑了笑,仿佛有某種特別的默契。

    年初三,西川。

    “李漸鴻回來了。”趙奎說,“帶著一萬遼軍,沿上京路出發,取道博山,泣血泉,將軍嶺,再取道西路入西川,沿途盡是天險。”

    趙奎書房里,牧曠達、昌流君、武獨、郎俊俠與一名文士,眾人看著墻上掛著的那張地圖。

    “什麼名義?”牧曠達說。

    “清君側。”趙奎說。

    “這事須瞞不得四殿下。”牧曠達又說。

    “回丞相與大將軍。”那文士乃是牧曠達的首席謀士,客客氣氣道,“不妨安他一個投敵之罪,如此方可說動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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