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透過玻璃投照進來,在他臉上落下光和影。
明明那雙眼睛正落在陰影里,但秦究卻覺得,自己見過它們在光的映照下凈透的樣子。
考官A在幾步之外剎住腳,抬眼看著這里。
秦究忽然鬼使神差地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考官A沒有說話。
很奇怪,他看上去明明很平靜,卻莫名給人一瞬間的錯覺……就好像他其實非常難過。
過了幾秒,考官A收回目光說:“沒有。”
第147章 舊路┃但他想把對方領頭騙過來。
很快, 新舊監考官之間出現了一條微妙的分界線。
他們代稱不同、衣著不同、生活習慣不同、對系統的態度更是不同, 很難融合到一起去。
在最初的一段時間里,這種區別幾乎成了他們的日常談資。
秦究常會聽見同僚在閑談中說起這些, 多數時候, 他總是興致缺缺, 懶洋洋地聽著并不參與。只有當他們說起考官A,他才會將目光投過去。
秦究聽過很多關于考官A的說法。
說他跟系統頗有淵源, 是監考官里的特殊存在。
說他辦起事來總是不近人情, 像一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冰。
說他就連住處都比別人少幾分煙火氣,還安置了一間禁閉室, 用于處罰以一些情況特殊的考生。
說他就像是系統的擬人態。
……
在聽見某些描述的時候, 秦究會有一瞬間的愣神。
明明是很正常的形容, 他卻會感到一絲微妙的不爽,但他說不清這種情緒的來由。
有一次,同僚閑聊到半途忽然停住,那群人看向他, 斟酌著問道:“怎麼了?”
秦究轉著杯子的手一頓, 抬眼說:“什麼怎麼了?”
“你剛剛一直皺著眉, 我還以為說錯話了。”
“我皺著眉?”
如果不是同僚提起,他自己甚至意識不到。
一桌人都在等他下文,他輕輕刮了兩下眉心,面色恢復如常。
他哂然一笑,隨口接著他們的話說:“我只覺得那位主考官不太喜歡我,別的不清楚。”
有兩個棒槌居然跟著說:“是有點……我也覺得。”
秦究聽到這種附和, 并不覺得開心,但這確實是很多人眼中的事實。
新舊監考官在考場分配上很少重疊,但交集并不少,尤其是在監考區范圍內。
秦究和很多初始監考官合作過,唯獨沒有考官A。
一次兩次就罷了,但次數多了時間長了……那就太過不巧了。以至于他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考官A故意避過了那些場合,避免跟他有過深的接觸和合作。
他實在找不到原因,只能歸咎于考官A不喜歡他。
又過了不久,這批新加入的監考官對于系統失控的認知越來越深,這使得他們和初始監考官之間的分界線越來越寬。
等意識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派系。
初始監考官們主張循序漸進,一點點對系統進行修正和調整,屬于溫和派。而新來的這批監考官則主張大刀闊斧,不行就報廢掉整個系統,屬于強硬派。
當然,所謂的派別都不是放在明面上的,沒人會在系統的全方位監控下嚷嚷著怎麼處理它,但每一個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理念不同,兩個陣營之間的問題越來越多,開會就成了家常便飯。
他們需要一個場合,把沖突和對立都拋出來。
秦究和考官A的交集終于多了起來,只是每一次都伴隨著矛盾和爭執。
會議桌很長,他們分坐兩端,周遭是激烈的唇槍舌戰。
很奇怪,以前的那些合作其實很有意思,如果秦究和A在那種環境下相處、相熟,應該會很愉快,甚至可以成為朋友。
但A全都避開了。
而現在這些會議,氛圍總是激烈又混亂,說是最糟糕的相處環境也不為過,A卻場場都來。
很多次,秦究會突然感覺A在看他。
他抬眼望過去,有時會看見考官A正垂眼看著桌上的文件,有時會真的對上A的視線。
對方的目光越過混亂和爭吵,靜靜地投落過來。秦究很難看清他的目光里有些什麼,他在想些什麼……
光太晃眼了,桌子太長了。
某些極偶爾的瞬間,秦究會恍然產生一些錯覺。覺得這種交織著沖突和對立的相視似曾相識,他好像曾經也這樣長久地注視過什麼人,但他想不起來了,可能是在某個夢里吧。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見到考官A的次數越來越多。
有時他們各自帶著一群人,在會議室的長廊或是雙子樓外擦肩而過。
有時他會看見那輛黑色的車。隔著車窗,他看不見對方的臉,也不知對方因為什麼停在街邊。
有一次,天色將夜,街邊的路燈亮起了光。
秦究和幾個同僚從雙子樓出來,正要往住處走,快要進門的時候,像是有感應似的朝遠處看了一眼。
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街角,拉下長長的陰影。
同僚見他突然停步,跟著停下來問他怎麼了。
他說:“沒什麼,你們先回去,我有點事。
”
同僚茫然了一會兒,不疑有他,幾人打了個招呼,聊笑著進了住宅區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