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僵,這時,一個剛才沒出過聲的人試圖打圓場,勉強地笑笑說:“聞初你別生氣,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不過當時太震驚了,我們一時沒冷靜下來深想下去,所以才誤會了,對你做了那些過分的事情。咱們今天來這就是好好地把事情了結了,大家當了三年同學,都清楚互相是什麼樣的人。”
“對啊,”另一個人撓了撓頭說,“我不怎麼會講話,就是想跟你說句對不起,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就過去了成不?”
努力把怒火壓抑下去,莊聞初生氣歸生氣,還沒到理智被吞沒的狀態。他們繞過了關于陳睿楹才是背叛感情的那些話,回應的都是跟莊聞初自己有關的,他能理解。這些人跟陳睿楹的關系一直不錯,只是想抱著陳睿楹大腿的成分占比多少不好說,但至少他們沒有理由站在莊聞初這一邊,去反對陳睿楹。
“算了。”這句話說給他們聽,也說給自己聽。莊聞初低頭看了看玻璃桌,發現上面只有啤酒和洋酒,這時黎小棠從旁邊遞了一瓶茉莉花茶給他。
莊聞初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就當作以茶代酒了。
他只想申明一次立場,有沒有效果,或者別人在不在乎,都無所謂了。他不愛咄咄逼人,不會非要在爭吵的戰場上拿第一,很多時候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何必浪費唇舌還丟了體面。
電視機上已經換了好幾個mv,現在播到一首很老的歌,那時各方面條件沒那麼好,視頻拍得很粗糙。
莊聞初無端想起那天在抽屜里翻出來的畢業照,他把視線從電視上移開,與一直看著自己的陳睿楹對視。
陳睿楹不像他的爸爸,而像媽媽那樣長了一張多情的臉,鼻梁高而窄,顴骨稍微凸起,立體的五官顯出一種天生的高傲和優越。
對上陳睿楹的視線時,莊聞初有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他猛然意識到當年慷慨自信、光芒耀眼,像小王子一樣的陳睿楹真的長大了。
因為他記憶里曾經喜歡的陳睿楹,眼睛里不會透出這種疲倦又帶著些許陰郁的情緒。
莊聞初多年來的感情不僅是依賴帶來的錯覺,也是記憶制造的幻覺。
“陳睿楹,”甜膩的茉莉花茶從口腔流入胃里,他聽見自己輕輕地開口說話,“我有喜歡的人,我在跟他談戀愛。所以我很明確地拒絕你,別再來找我了,我們也不用再有什麼聯系。”
在場其他人都有些許騷動,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莊聞初無視了他們,只盯著陳睿楹看。
莊聞初感覺到自己在顫抖,那是難掩激動,又一時說不明白這涌動的情緒為何而來。
“你看,”他看著陳睿楹表情不變的臉,殘存在心里的那個人已經面目全非,化作粉末,“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因為你對我并沒有喜歡的感覺,你只是想往我這里找一個避風港。”
“想在避風港躲避什麼,你比我清楚多了。”房間里再次變得安靜,莊聞初的聲音緩和下來,“陳睿楹,其實我要感謝你,謝謝你讓我的童年顯得沒那麼寂寞,你是我唯一交過心的朋友。我把這種依賴當作了喜歡,所以弄成現在這樣,是我做錯了。現在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他帶給我的才是真正的愛情。
我已經承認自己的錯誤了,你呢?”
這一刻莊聞初忽然很想笑,是那種無奈而心酸的笑,陳睿楹和黎小棠之間還要彎彎繞繞多久?只希望中間不要再牽扯到其他什麼無辜的人了。
對他來說,這段糾葛是時候結束了。
第四十五章 見你
莊聞初轉身出去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陳睿楹叫住了他,用幾乎是冷漠的聲音問:“如果有一個在你面前的人馬上要落水了,你不會救他嗎?”
莊聞初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踝,紅繩被長褲遮住了,但是他一直感覺到他在那里。
“我們不是一路人,你不需要我救你。”莊聞初說,“但如果你要沉下去,有人會陪著你,你也會陪著那個人沉下去的。”
說完,莊聞初拉開門把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廂。走廊兩邊的房間傳來模糊的聲音,像魔幻題材電影里某種野獸的低吼。
這是個不恰當的比喻,莊聞初想。走出KTV的時候,街上依舊很熱鬧,莊聞初感到一瞬間的茫然,這才發現貼在后背上的衣服已經被熱汗浸濕了。
他沿著馬路走了一段,溫涼的夜風吹過,讓他哆嗦了一下,然后他扶著身旁的一棵樹彎下腰,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眩暈和窒息像浪潮一樣撞過來,莊聞初扶著樹干緩慢蹲下來,休息了一陣之后終于好多了。
他拿出手機,時間已經超過十點了。
傅書祁統共給他發了三十多條微信,多數是今晚樂隊演出的視頻。
莊聞初干脆靠著粗壯的樹坐下,在路燈下一個個點開看了。
一路往下看到最后一個視頻,拍攝的角度從臺下變成了臺上,而站在舞臺中央握著麥克風唱歌的人,變成了傅書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