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時候月光會從這個角度照進來,”傅書祁用氣音在莊聞初耳邊說話,“如果曇花開了,可以就著月亮一起看。”
單憑能讓月光照進屋子這個細節,莊聞初覺得設計師大概是個用心又有些小浪漫的人,陽臺的方位和視野十分優越,在低樓層的條件下已經做到盡量開闊了。
“來。”傅書祁單手拉開陽臺玻璃門,顯眼的曇花放在幾株稍微高大一些的花木中間,含苞待放的花朵有將近十包。
傅書祁松開莊聞初的手,把曇花捧起來放到木質花架上,月光和天花板上頂燈的光束恰好都照射在曇花上。
此刻是凌晨一點二十,夜色安靜卻不寂寞。
陽臺的面積不大,但種植的花木種類繁多,莊聞初認認真真觀察了一圈,根據植物們的生長狀況,能判斷傅書祁是個負責任的主人。
這里的環境這麼好,很適合養一條乖一點的大型犬,樓下的院子足夠他玩耍了,要是還想跑得遠一些,后面還有一片海灘。
“學長,”傅書祁看著他周圍望,有心想聽他表揚自己,“這些花草你喜歡嗎?”
莊聞初抬眼看他,微微笑著說:“養得很好,不比專業的花農差。”
“我是說,”傅書祁低頭注視他的眼睛,有些執拗地重復了一遍問題,“你喜歡嗎?”
莊聞初便認真地回答他:“喜歡。”
傅書祁滿意地笑了,看起來有些少年氣。
“看曇花,”他拉著莊聞初走回到花架旁邊,“我有預感今晚會開花。”
莊聞初問:“你的預感準確嗎?以前看到過?”
“沒看過,”傅書祁搖了搖頭,把聲音放低,“我要等到運氣比較好的時候再看。
”
莊聞初失笑:“以前運氣不好嗎?”
傅書祁又搖頭:“也沒有,就是感覺最近的運氣是特別好。”
“中獎啦?”明知這話說得幼稚,莊聞初還是忍不住跟他講下去。
“還沒有,”傅書祁的小虎牙在笑的時候特別顯眼,“不過快了。”
莊聞初伸手摸了一下曇花的葉子,說:“那我要提早恭喜你。但是如果我不夠好運,今晚看不見曇花開怎麼辦?這樣你也沒得看了。”
“會有的,”傅書祁篤定地說道,“一定會有的。”
月亮一寸一寸地往另一邊挪,時間也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很耐心地等到凌晨三點半,眼前的曇花卻沒有一點要開的跡象。
夜風吹過,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莊聞初的心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
也許不該來看曇花的,原本這花開不開也不代表什麼,但是人總會不自覺地為這種小事添加形式上的意義,一旦沒有達到預期,便成了不好的兆頭。
他不該拉住傅書祁的,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這麼得意忘形。
莊聞初的手擺在花架上,他用指尖使勁摳了兩下花架的邊緣,弄得指甲有點疼。
傅書祁把手搭在他手背上,不讓他繼續摳下去。
莊聞初縮了手,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走吧。”
“不走,”傅書祁眼疾手快捉住了他的手,“說好了要看的。”
“三點半了,過了時間就不會開的了。”莊聞初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忍心甩開傅書祁的手。
傅書祁依舊捉著他不放手,堅持道:“會開的。”
莊聞初莫名有些急躁:“曇花就在這個時間點開,過了時間真的不會有了,我說了我沒那麼好運……”
莊聞初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傅書祁從捉住他的手變成用雙手捧住他的臉,讓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們近距離地對視,傅書祁的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又亮又黑。
“信我。”他說。
莊聞初被這一句帶點委屈和任性的“信我”說服了,過了一會兒,他心軟地點了點頭。
他確實不懂得拒絕別人。
時針踏過四,月亮短暫地被濃密的云層遮住了,很快又重新露出輝光,莊聞初走神了很久,直到傅書祁拉了拉他的手,一臉雀躍地喊他:“學長!”
莊聞初回過神來,視線落在面前的曇花上。在銀白色光束下,幾朵花緩慢地抬起頭來,花瓣徐徐綻開,輕微的一聲響動,完整的一朵曇花開了。
所有的花苞都開放了,傅書祁小聲地在莊聞初耳邊說:“聽到了嗎?”
莊聞初盯著眼前的花沒有說話,他連眨眼都是輕輕地。
“我說了,你會看到也會聽到的,”收斂了剛才孩子氣的一面,那個成熟篤定的傅書祁又回來了,“遲開的花也總是會開的,學長,你的運氣只是來得晚了一些,但它一直在。”
莊聞初還是沒有說話。傅書祁說再次遇見他是比做夢更美好的事,他又何嘗不這樣想呢?他眼前的這一切不也像夢一般,讓人情不自禁去聯想一些與永恒有關的詞匯。
畢竟只有在夢里才可以毫無顧忌地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現實中的人們未必能分得完整的一個朝暮。
他也很想留住這個美夢。
莊聞初回頭去看月光將他們映在地上的影子,傅書祁比他高出一截,兩個人挨得很近。
他保持扭頭的姿勢盯著那片影子看了許久,直到旁邊的人低聲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