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坐進來之后兩個人都沒怎麼交談過,因為來買雪糕的客人有不少,傅書祁拒絕了男生的幫忙,只讓他好好坐在陰涼的地方休息。
“你的額頭都是汗,”閑暇間隙,傅書祁把一整包抽紙塞到男生的懷里,“擦一擦吧。”
對方接過,抽出兩張紙抹干凈了額頭上的汗,微微浸濕的額發有點亂,白凈的皮膚被擦得有點泛紅。
也可能是熱的,因為傅書祁瞥見他的眼角都有些紅。
“要不還是把口罩脫下來吧,”傅書祁沒忍住說,“雖然氣溫沒有很高,但還是熱的,你又不要開大風扇,戴著口罩多悶。”
男生猶豫了一會兒,看見那只白貓跑到比較遠的地方去玩了,才很慢地摘下口罩,再把眼鏡拿下來,整張紙巾鋪在臉上。
傅書祁用余光看著他的臉,等對方把紙巾拿下來才迅速移開了視線。
很清秀的長相,臉看上去有點小,傅書祁人長得高手掌也大,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覺得他一只手掌也許能把那張臉包住。
今天的氣溫雖然不高,但還是悶熱,傅書祁觀察到坐在他旁邊的人從額頭到鼻尖再到脖子,都泛著一層薄紅,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也被襯得白里透紅。
“摘下口罩好多了吧?”傅書祁若無其事地問。
低頭把紙巾疊整齊的男生“嗯”一聲,笑了笑:“謝謝你。”
傅書祁剛賣出一碗雪糕,想了想,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紙杯倒了一杯常溫的水遞過去:“不吃雪糕的話要不要喝水。”
男生接過,道了謝,小口地喝起來,直至見底。
被水濕潤過的嘴唇看起來更紅潤了。
準備離開之前,男生忽然說了一句:“我有哮喘,浪費了你的雪糕。”
這時店里沒人,傅書祁也搬了另一張凳子坐著。他轉頭看他:“難怪你不靠近貓,也不吃雪糕。你等我一下。”
然后他站起身,從旁邊的小冰柜里拿出一碗已經泡好了的西米露,用不到十分鐘煮了一碗椰子芒果西米露,是溫的。
“吃芒果會不會過敏?”傅書祁問。
男生搖了搖頭,接過西米露嘗了一口,淺淺地笑起來:“我還沒吃過用椰子水做的西米露,糖水鋪里賣的都是用椰奶做的。”
“那好吃嗎?”傅書祁兩條長腿無處可放,踩在凳子腿之間的橫杠上,一手托腮看著他。
男生稱贊道:“椰香味很濃,甘甜又有點澀,芒果很香。”
傅書祁滿意地挑了挑眉:“為什麼選芒果味的雪糕?”
“不知道……隨便選的,”男生說,“可能現在正好是芒果的季節吧,想到就選了。”
傅書祁在熱帶海島長大,不怎麼怕熱,首都的夏天比起長泮島的要涼快一些,所以他到這邊來以后出汗也不太多,一直有種在過初夏的錯覺。
但是今天的天氣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悶熱,倒不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那種悶,而是會讓心率變快的燥熱。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盡管那個白凈的少年只在他旁邊待了半小時,也沒有多少交談,他還是抑制不住地會想起他,特別是他左眼角下的淚痣和細瘦漂亮的腳踝。
之后的日子里傅書祁都沒再見過那個男生,賣雪糕的大爺很快就回來了,傅書祁拿了五百塊錢,大爺又多送了他一個雪糕球,他挑了芒果味的。
芒果味的雪糕聞起來確實很香,含在嘴里立刻就化了,香甜清新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
傅書祁從小對零食沒有很大的執念,這次卻一口氣買了五個芒果雪糕存在家里的冰箱里,偶爾拿出一個放在碗里,也不準備吃,就看著淡黃色的雪糕球慢慢融化,等完全化成奶油一樣的質地,再重新放到冰箱里。
雪糕沒吃完,夏天就不會過去。
這是他某天晚上靈光一現出來的歪理。
后來傅書祁拿著掙來的五百塊在書店里買了兩本關于呼吸道疾病的書,剩余四百多塊錢,兩百給了母親,其他的都放進存錢罐里。
傅書祁是看劇本長大的,專業介紹醫學知識的書籍對他來說陌生又困難,等兩本書囫圇吞棗啃完了,暑假也就結束了。
開學后在一個太陽很曬的上午,傅書祁無意中看見了一個已經快要模糊的身影,那雙一直反復浮現在腦海里的腳踝出現在了他眼前。
他匆忙撥開從操場往教學樓走的人群,緊緊跟在那個人身后,一直到教學樓旁邊、圖書館后面的一小片人跡稀少的空地上。
那個人走到一棵粗壯的樹下,將什麼東西放進了樹根糾結出來的樹洞里,還對樹洞自言自語了很久。
傅書祁藏在另一棵樹的后面,心跳飛快,等到那個人離開了,他不受控制似的走到樹洞前,顫抖著手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封很長的信,上面每一個字傅書祁都認識,但他讀不進去,只意識到這些字寫得很工整秀氣,勉強捕捉到零星的信息點。
他把信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回到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