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聞初看著他。
他繼續說:“……你聽到了嗎?”
傅書祁的嗓音很好聽,低沉,富有磁性,尤其是他用這種略帶小心試探的語氣說話時,在夏風微拂的夜晚里顯得有些撩人。
像某種低啞的樂器,敲在莊聞初的耳膜上,連著神經和心臟都微微顫動著。
他抬手摸了摸天堂鳥的花瓣,點頭說:“嗯,聽到了。”
“不過我……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
為什麼什麼?莊聞初也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他想知道的為什麼太多了。為什麼要找一個因為流行病過世的設計師,為什麼要用加密過的郵箱給他發那些資訊,為什麼會有一個放著插花資料的相冊,為什麼……要做這些。
傅書祁雙手放在餐桌上,身體前傾,專注地看著莊聞初:“你真的聽到了嗎?”
莊聞初抬起頭,看進他亮黑的眼睛里,心里明明有了答案,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聽到什麼呢?”
傅書祁咽了咽喉嚨,說:“其實我家的花園里還種了一朵曇花,夜晚開花的時候……會有聲音。”他的語氣很輕,像在談論什麼易碎的珍寶,“聲音很小,要很認真才能聽見,你要找一天來看看嗎?你能聽見的。”
“我,”莊聞初的手指劃過花瓣,蹭上了一顆小水珠,“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好運能碰上曇花開,畢竟曇花開放的時間是不定的。”
傅書祁很認真地說:“有的,你覺得運氣不夠的話,把我的給你就有了。”
“好的。”莊聞初把沾在手指上的水珠抹開,答應了。
晚飯之后他們在海邊散步,亮而圓的月亮掛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偶爾會被云層遮住,周圍的星光稀疏得幾乎看不見。
“我第一次認識時老教授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傅書祁說,“我和我母親住在大學附近,時教授和他夫人的花店就開在我們家旁邊,每次我母親出門工作我都會到花店里待著。后來為了省下房租,母親就帶著我住到了劇院里,那會兒的條件還沒有現在你看到的那麼好,不過也很不錯了。”
“其實第一天見面的時候我騙了你,學長,我要向你道歉。”傅書祁從襯衫口袋里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莊聞初看著他的動作,沒有說話。
傅書祁咬了一下濾嘴,把煙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我不是聽植物園的老師說起你媽媽的事情的。”
“那是怎麼知道的呢?”莊聞初問。
傅書祁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你告訴我的。”
莊聞初愣住了。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如果傅書祁告訴他是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查到的,甚至是傅書祁小時候就見過謝允瀾,他都能接受。但是這個原因是他完全沒想到的,因為他的記憶里沒有這件事。
“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你告訴我的,但也差不多,”傅書祁繼續道,“不過我還是要向你道歉,你在學校的樹洞里……放了一封信,被我不小心拿出來看見了。”
莊聞初猛地轉頭看向他,詫異道:“樹洞里的信?”
“嗯,”傅書祁捏了捏手里的煙,低頭去看腳下的細沙,“那時候我剛來到學校上高一,大概是開學的第一個月吧,大課間的時候我又見到了你,本來想喊你,卻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周圍人也多,只好跟著你走。”
“又”見到了自己……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底是在什麼時候?
沒等這個問題出口,傅書祁就把話接了下去:“我看見你放了東西在樹洞里,又好像在對著樹洞講話。”所以不敢上前打擾。
“等你走了之后,我就看見了那封信,不過只有那一次,之后的我都沒有碰過。”
莊聞初寫信放在樹洞里的次數很少,他基本都選擇用言語表達,所以被傅書祁看見的那封信里寫了什麼,他還記得很清楚。
十月份,離謝允瀾的忌日很近,他一直都相信時間是治愈傷痛的最好的藥,但他無法否認自己還是很想念媽媽。
高一升高二的暑假里他和莊靳原鬧了很大的矛盾,消極情緒一直跟著他到開學,好幾個月的時間里他的狀態都很差,實在壓抑不住情緒,便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內容其實不多,大概描述了一下和莊靳原又發生了什麼爭執,更多的還是表達自己平時沒有機會表達的情緒。
莊聞初習慣性把心事掩藏起來,也許是因為時間過了太久,他并不介意傅書祁看到了那封信。
“所以,”莊聞初說,“你回家之后問了時老教授?”
傅書祁“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說話。
莊聞初很想問為什麼要用加密的郵箱給他發送那些資訊,但他決定先從最初的問題問起。
于是他試探著說:“你能跟我講講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傅書祁沒有立刻接話,即便知道莊聞初不可能在夜晚的環境下看清他的模樣,他還是花了點時間把落寞的表情調整好。
他一直明白莊聞初不會有多少與他有關的記憶,因為他離他很遠,但不代表親耳聽見的時候不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