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讓人頭暈目眩的酒味掩蓋了一層經典款的古龍水味,此刻也爭相涌出來,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聞初,如果這個夏天結束了你還不出現,我就真的跟小棠去英國結婚了。”
“聞初,你不要躲我好不好。”
“聞初,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不給我一個機會呢?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倔不放過自己呢?”
“聞初,你以為你在躲我嗎?你是在躲你自己!”
“聞初。”
“聞初?”
“聞初……”
……
莊聞初緩慢地睜開眼睛,盯著純白色的天花板發怔。預想中的痛感沒有襲來,干澀的眼睛也分泌不出水澤。
沒有上次窒息的難受,只是覺得心臟空空的,像是神經死過一陣,或是被人挖了大半。
他掀開被子,赤腳踩過地毯,走出陽臺,望見遠處無邊無際的藍色汪洋,空白的腦袋才開始緩慢地運轉。他忽然想起昨晚跟人約了去逛集市。
夢里的場景就是夢該有的樣子,荒誕且虛幻,可那是真實的,真實得讓莊聞初可以清晰預判每一個細節。
例如有個默默看了八年的人用力擁抱他時的力度,淋了雨按響自家門鈴時的頻率,在公司樓下拿著花倚著車門時影子的長度。
還有他親吻另一個人時微微上揚的眼角,與另一個人在盛大儀式上交換戒指時低頭的角度,為另一個人做荒唐事時語氣里的不馴。
莊聞初盤腿坐在地毯上,后背靠著床沿。
到底是什麼啊,是夢還是真實?到底陳睿楹是夢,還是遇見傅書祁的這幾天是夢?
他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恐懼。在這個陌生的海島上住了幾天,認識了新的朋友,把那些煩雜的糾葛刻意擱置之后,他竟然快要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了。
莊聞初蜷在地毯上,低頭看見自己露出來的一截腳踝。
上面綁著一根簡單的紅繩,在皮膚的襯托下尤其鮮艷,戴了幾年也不見褪色。
他看不見陳睿楹的心,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也許是因為由始至終都沒認真看過聽過吧,他的心退化到無法向他提供最優解,他還能求助誰?
腳上的紅繩應該是從什麼廟里來的吧,神仙是不是能解答一切疑惑?既然這樣,能不能告訴他該怎麼辦?實在是沒辦法了。
莊聞初弓起背把自己抱起來,在地毯上窩了一會兒,直到嘴唇開始發白才粗喘著氣掙扎起來,伸手在床頭柜上抓到了吸入劑。
氣管痙攣的感覺并不好受,像被人攥住呼吸的通道瘋狂拉扯、彎折,一次發作下來必定要冒一層汗。
來自本能的求生欲望令他痛苦。他不喜歡這麼強烈的愿望或是意志,為了這些東西他會生出奢望、妄念和貪戀,這全都是人最致命的所在。
所以他可以給出去很多微不足道的,例如情感和夸贊,卻從來不敢求什麼。
等呼吸恢復正常,莊聞初抹了一把臉,手指搓過下頷的某個位置,腫痛的感覺才延遲傳遞到大腦神經。
也許是剛才發病找藥的時候磕到了,破皮的傷口微微隆起。
他用力按了一下那塊皮膚,直到整個人疼得徹底清醒過來,才拖著有些脫力的身體去衣柜找衣服,進浴室洗了一個澡。
下午四點,“隼”依時等在了樓下。
莊聞初到的時候看見阿落正站在摩托車旁跟傅書祁說話,像上次一樣,阿落先看見了莊聞初,朝他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莊聞初出門前特意在鏡子前調整過表情,不知道此刻笑起來是否自然,“阿落你今天很漂亮,尤其是這個胸針。”
阿落提起裙擺轉了個圈,稍微屈了一下膝:“謝謝。”
說著她把別在襯衫上的孔雀胸針摘下來,遞給傅書祁:“那它就拜托你啦,請老板娘一定幫我修得好看。”
傅書祁將胸針妥帖地收好在自己襯衫的口袋里,很輕地“嗯”了一聲。
阿落對莊聞初說:“這個胸針是我媽媽留給我的,已經很舊了,昨晚發現孔雀羽毛上蹭掉了一顆碎石,聽祁哥說今天會帶你去集市那邊逛逛,就拜托他幫我找一個賣首飾的阿姨修啦。”
“原來是這樣,”莊聞初微微笑起來,“很漂亮的胸針,法翠的色澤很襯你。”
“真的嗎,”阿落眨著一雙杏眼,“我很喜歡這些顏色,但其實也不知道會不會搭配得不好看?”
莊聞初搖頭:“當然不會,顏色搭配除了看膚色還要看氣質,阿落你喜歡將藍色綠色系搭配一點跳脫的暖色,低調又有活力,很好看。”
“謝謝,”阿落的心情很好,“聞初你是學藝術的嗎?”
莊聞初感覺到傅書祁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臉上,忍不住蹭了一下下巴。
他笑著說:“也不算,我是學……建筑設計的,不過繪畫的基本功還是要學的。”
“那怪不得,”阿落轉頭打量了一下傅書祁,戲謔道,“聞初,我覺得祁哥的衣著打扮就很好,好像穿什麼都好看,我還見過他穿一件印著西瓜和菠蘿的T恤,竟然沒有一點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