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他們初探程家, 陳一斗熟門熟路地偷走一箱子古玩字畫;今朝是他們二探程家,但陳一斗只讓他在外面望風,對于還要再偷什麼, 只字未提。
“他就說還是同一個主顧,他欠了那人人情,這個忙不想幫也得幫。”況金鑫竭盡全力, 也只套來這點信息。
“同一個主顧……”吳笙沉吟著,“所以陳一斗是不愿意再來的?”
況金鑫點頭:“嗯, 他說白天下手容易栽,而且程家今天必出大事,他只要栽了, 就是個死。”
“那他還讓你望風。”一直隨意聽著的池映雪,忽然認真起來,眼中閃過不快。
“我也不會飛檐走壁,只能做這個……”況金鑫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話是回池映雪的,眼睛卻還看著吳笙,像是專心致志等著軍師破解其中關聯。
池映雪斂下眸子,沒再說話。
徐望在他倆之間看了個來回,不確定是自己多心了,還是氣氛里真有一點微妙。
陳一斗究竟還要偷什麼?為什麼不在昨晚一起偷了呢?——吳軍師完全沉浸在推理中,對于周邊微妙的空氣流動,毫無所覺。
錢艾一直眼觀六路,忽然出聲提醒:“出來了。”
靈堂——也就是驗尸現場——跑出一個小警察,到魯隊長耳邊說了些話。
魯隊長臉色一沉,目光環顧一圈,宣布:“程老太爺的確是中毒而死。”
整個前院鴉雀無聲,死一般寂靜。
魯隊長又小聲和身旁另一個警察說了句:“帶上來吧。”
那人很快離開,轉瞬又回來,把一個人推到了大院中央,正是宮醫生。
“昨、昨夜,我的確來過程家出診……”宮醫生顯然沒被這麼粗魯對待過,一臉苦楚和狼狽。
“出的什麼診?”魯隊長厲聲問,就像在審犯人。
宮醫生老實回答:“草烏泡酒,引發的中毒之癥。”
魯隊長:“你見到藥酒了?”
宮醫生愣了下:“倒、倒是沒有。”
魯隊長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程嘯南身上,再開口,已不帶半分客氣:“程嘯南,親爹死有蹊蹺,你不報案,被人下毒,你還不報案,這事兒恐怕說不過去吧。”
院里忽然起了風,恍惚間,好似山雨欲來。
“隊長——隊長——”搜查程家大宅的一路警察回來了,“后院井里發現一具尸體!看身形,像杜錦年!”
全場一驚,立刻議論紛紛起來。
吳笙瞇起眼,太過順理成章的發展,讓他本能起疑。
魯隊長橫眉立目,一臉肉都因這怒意而繃緊,可仔細看他眼底,卻烏云盡散,亮得發光,連聲音都帶著不可抑制的激動:“來人,把程家給我圍了,大門給我鎖了,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
他的興奮太明顯了,下令也太迫切了,別說善于觀察人的徐隊長,就連吳軍師都一眼看出——他就在等這一刻。
程嘯南再站不住,有人扶也沒用,咣當摔坐在地。
“完了,程家完了……”嘈雜的交頭接耳里,這麼一句飄了過來。
不等吳笙搜尋,徐望已給錢艾一個眼神,后者心領神會,立刻精準湊到說這話的一個老媽子旁邊,頂著一張黝黑憨厚的臉,狀似隨意搭話:“又沒證據說人是大爺害的,再花點錢,過不了幾天就放了……”
“那點錢管什麼啊,”老媽子壓低聲音,惋惜悲嘆,“這程家是被警察廳盯上了,就和當年杜家一樣,要的是你全部家產……”
錢艾一怔:“杜家?杜錦年家?”
老媽子說:“可不就是。唉,這年月,管你大門大戶,拿槍的說了算,隨便找個由頭,把你人一抓,宅子一封,搬的搬,拿的拿,占的占,多大的家業也得落敗了……還不如早早的走……”
或許是老媽子的口氣太凄苦,又或者是離著亂世太近了,錢艾也有點難受:“往哪跑啊,以后全國都得打仗……”
老媽子沒聽清后面,光聽前幾個字已經接口:“往香港啊。杜家在香港有親戚,聽說一直想讓他們也搬過去,唉,到了還是晚一步……”
錢艾這邊聊出新內容,警察那邊已經把尸體搬到前院了。
尸體已經腫脹,臉更是爛得根本看不出模樣,但警察說身形像杜錦年,那就是像,誰也不敢提出質疑。
可吳笙知道不是。
如果是,他就交卷了。
魯隊長故意讓人把尸體擺在程嘯南面前,好整以暇地看他。
程嘯南已面無血色:“不可能,這不可能……他那天就是來找我問老二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說沒兩句他就走了,真走了!”他幾乎是帶著哀求看魯隊長,“我沒殺人,我沒殺他……”
顯然,程嘯南已經認定尸體是杜錦年,可尸體的模樣已經不可辨了,唯一還能辨認的只剩下……
吳笙鏡片后眸光一閃——衣服。
“看來,程大爺是已經認出尸體了,倒給我們省事了。”魯隊長微笑,臉上的肉都堆到一起,“那大爺就把經過說說吧,免得到了局里,還要吃苦頭。”
“我沒殺人,我沒殺人……”程嘯南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魯隊長拉下臉,直接招呼手下:“來人,把程嘯南給我帶回去——”
回警察局,那就不是這麼客氣的事兒了,程嘯南心里比誰都清楚,今天這一出,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眼見著被人架起來,他的嘴唇忽然抖了抖,像是要喊什麼,可嘴巴剛一張,就有人比他先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