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教殿的搖晃不僅沒停,反而更甚,房梁上掉下陣陣塵土,外面屋頂則不斷有瓦片滑落,摔碎!
“還等什麼啊,趕緊跑吧——”
“隱藏彩蛋……”
“命都沒了要屁彩蛋!”
四人倉皇而逃,跑在最末的還不忘抓緊繩子,把被踹者生生拽起來,往門外扯。
孟章哪會給他機會,瞅準他出門瞬間,霎時關閉三教殿大門!
兩片門板就像鋼刀,一下子切斷麻繩,還沒來得及被扯出去的被踹者,跌坐在地。
孟章上前,想看他情況,結果那人只在地上坐了幾秒,可能是意識到身上繩索松了,忽然彈起,一溜煙跑到香案底下,藏得那叫一個隱蔽。
孟章莫名其妙,聽著汽車聲,那幫人該是跑遠了,索性停了地動山搖。
三教殿回歸寂靜,孟章抬手,一拂袖,倒下的香爐、火燭恢復原貌,剛才的狼藉再沒半點痕跡。
“你藏那里做什麼?”孟章落地,現出真身。
“誰、誰在說話?”供桌底下,傳出牙齒打顫的詢問。
孟章哭笑不得:“出來不就知道了。”
“不。”桌底下的人堅持,“萬一還有余震呢,躲這里最安全!”
“余震”是什麼?
孟章記住這個新詞,準備以后再研究,之后上前兩步,來到供桌面前,蹲下來。
桌底下的人嘴唇都發白了,整個身體抖得厲害,胳膊上血糊了一片。
就這狀態,和他對視的瞬間,這人竟然愣了,半天,說出一句:“你頭發好長。”
孟章怔在當場,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聲音:“不疼嗎?”
桌底下人一怔,似終于找回三魂七魄,倒吸口冷氣,嗷一嗓子嚎出來:“疼啊——”
“疼死了——”
“他們不是人——”
“王八蛋——”
孟章忍住捂耳朵的沖動,朝鬼哭狼嚎的NPC胳膊上,輕輕吹了一口氣。
傷口和疼痛一并消失,只剩血跡,證明壞人曾來過。
桌底下的人一臉不可置信,先試探性地輕戳一下胳膊,發現不疼,還不行,又用力拍幾下,真不疼,這下開心了,一臉驚奇地問他:“你是神仙嗎?”
四目相對,空氣突然安靜。
孟章醞釀半天,發現能答的,就這一個字:“……是。”
他所有的從容,所有的仙風道骨,在這樣完全摸不著節奏規律的交流里,蕩然無存。
“剛才的地震也是你弄的嗎?”
“……”
“就是山搖地動,”看出他好像不太懂,青年在桌底下逼仄的空間,依然堅持雙手比劃外帶聲音模擬,“剛才那個咣當咣當稀里嘩啦啊啊啊——”
孟章艱難咽了下口:“……嗯。”
青年眉目舒展,給了他一個毫無保留的燦爛笑容:“原來這世上真有神仙,還這麼帥。”
不知為什麼,看見他笑,孟章也忍不住嘴角往上。
“我叫小丁。”青年雙手合十,焚香叩拜似的,“謝謝神仙救我。”
“我叫孟章。”情不自禁,他也報出了自己的名。
小丁意外:“神仙也有名字?”
孟章:“……嗯。”
小丁皺眉看他:“神仙,你為什麼總是‘嗯’?”
孟章:“……”
小丁:“完了,連‘嗯’都沒了。”
孟章神君從來沒有這麼被動過,他決定搶回交談的主導權:“你也是賜福者嗎?”
小丁茫然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我能出來嗎?”
“你不是擔心‘余震’?”詞不懂,但話,孟章可是記得清楚。
在低矮桌案底下,歪了半天頭的小丁,可憐兮兮皺起臉:“擔心,但是脖子好酸……”
孟章沒好氣地把人拉出來,小丁上下左右動了半天腦袋,舒服了:“你剛才問什麼?”
“你是賜福者嗎?”孟章嘆息地又重復一遍,仙途第一次覺出疲憊。
“不是。”小丁堅定搖頭,搖完問,“賜福者是啥?”
孟章:“……”
雨下了一夜,仙君也和小丁“秉燭夜談”了一宿,終于弄明白了,小丁雖不是香客,但也不是他這樣的賜福者,如果非要說,小丁應該是“賜車者”,一旦遇上香客,就要掙扎一番,再讓對方把車搶過去。
同時,孟章也了解到,這座城市里還有許多人,和小丁一樣,努力生活在喪尸的重重圍困中。
夜,是這個城市最危險的時刻,商店被砸,鋪子被搶,尸群橫行,血流成河。但白天,這些痕跡都會淡去,店鋪重開,大部分喪尸蟄伏,城市里的武裝力量上崗,所以人們的生活,還可以照舊。
“回城北上班?”聽見小丁要告辭,孟章忽然有點舍不得,“你不是死也不去城北嗎?”
“那是晚上,白天就沒問題啦。”小丁擔憂地看了眼袖子上的血跡,“就是來不及換衣服了,領導肯定要罵我。”
孟章回憶一下見過的香客們,挑了個他看著最順眼的,抬手輕輕一揚,小丁從頭到腳,換上了和那位一模一樣的干凈衣服。
“你也太好用了吧!”小丁喜滋滋看著一身新行頭,發自肺腑地稱贊。
“……”孟章已經放棄了,小丁愛說什麼說什麼,他微笑就好。
朝氣滿滿的青年,走到廟門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忙回頭:“我以后還能來找你玩嗎?”
“當然。”孟章還沒來得及細想,回答已經給了出去。
小丁嘿嘿一笑,心滿意足。
“且慢,”孟章忽然想起惦記了一晚上的事,“你叫丁什麼?”
姓名姓名,總該有姓有名。
小丁愣愣看著他,完全沒懂似的:“就叫小丁啊。”
孟章蹙眉:“沒有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