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到地面剛剛站起,吳笙就聽見了熟悉的嚎啕大哭,循聲望去,果然是沈一四。
他剛想上前,另外一個年輕女人卻比她更快,幾步沖上去將小孩兒攬入懷里,溫柔地哄:“別哭,媽媽來了。”
家屬可以直接進到這里?
疑惑剛起,又被吳笙按了下去,都經歷那麼多魔幻妖孽的事了,再用現實中的條條框框套進這里,實在有點多此一舉。
況且那年輕女人和沈一四的眉眼幾乎是復制粘貼,怎麼看都是一家人。
果然,沈一四一頭扎進年輕女人懷里,哭得更厲害了:“媽、媽媽……外婆、外婆不見了……”
徐望原本在一旁納悶兒吳笙看什麼呢,結果湊到他身邊,就捕捉到這麼一句,簡直后悔得想讓時光倒流。
年輕女人不知道飛機上發生的一切,只好盡可能地安慰兒子,言語間透露的信息,終于讓徐望和吳笙把沈一四的線勾勒清晰——外孫想去國外旅游,父母沒時間,一向身體硬朗的外婆便帶著外孫出發,然而老人家在國外突發急癥,撒手而去,歸程里,就只剩沈一四孤單一人,和客艙里那一盒灰。
但是現在,骨灰盒不見了。
不久前才鉆到飛機底下的工程師忽然又出來了,手里捧著一團毛毯,在外面待命的另外一個工程師莫名其妙地問:“這是什麼?”
“客艙毛毯吧,”檢修工程師也一頭霧水,“不過里面好像還包著什麼東西……奇了怪了,怎麼塞到起落架隔板里了……”
工程師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之放到地上,一層層打開毛毯,想要一看究竟。
他的愿望很快實現了,因為毯子包的并不怎麼嚴謹,三兩下,里面的東西就露出真容。
然后……兩個工程師就凍結在了清晨的涼風里。
一個漆木骨灰盒。
盒身雕花,右刻山明水秀,左刻萬古長青,中間一個老太太的黑白照片。老人笑著,目光仿佛能和每一個看著她的人對上,和藹,親切,溫暖。
“外婆!”哭累了的沈一四從媽媽懷里抬頭,發現了這邊情況,立刻高興地叫起來!
年輕女人著兒子的目光看去,愣在原地。
她當然不會害怕自己的媽媽,只是不懂為何托運在客艙的骨灰盒會出現在這里。
吳笙和徐望卻懂。
老人家嘮叨,老人家怕冷,老人家裹著毛毯才好安安穩穩待在四下漏風的起落架里,然后救下自己外孫,也順帶救了整架飛機。
如果沈一四去機尾的時候,況金鑫沒有給小孩兒毛毯呢?
恐怕這架飛機的命運就是另外一個結局了。
原來藏著這麼多兇徒這麼多罪孽這麼多惡念的關卡,最關鍵的任務線,竟只是一條小小毛毯上的親情,和人心底的那一點點善。
同一時間,四人耳內響起久違的聲音——
【鸮:恭喜過關,2/23順利交卷!親,明天見喲~~】
第25章 交卷后
夜色下的紅山, 空得遼闊,靜得蒼涼。歷經了四百多年風霜的鎮北臺, 再沒有白天如織的游客, 靜靜佇立在山頂凜冽的風中, 像一個武將,瞭望著他守衛的這片疆土。
忽然, 半空中出現一個紫色光點,慢慢變大, 眨眼就成了井蓋大小的紫色旋渦,接著四個大活人從里面掉出來,噼里啪啦落到鎮北臺上。
落地的悶響里夾著“哎喲”的痛叫,一下子就打破了山頂的靜謐。
如果這時在鎮北臺上方俯瞰, 就會看見四個呈大字型的身影, 皆仰面朝天,或喘粗氣,或深呼吸, 透著死里逃生的慶幸和疲憊。
錢艾:“我怎麼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給扔出來的……”
徐望:“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八抬大轎送你回家啊。”
況金鑫:“才四點二十……”
錢艾:“四點二十?我感覺像過了四十天……”
吳笙:“歇兩分鐘就趕緊撤吧,山頂風硬。”
然而過了兩分鐘, “通關”帶來的成就感在疲憊里一點點冒頭,讓人后知后覺地有了一絲興奮。
“這關能活著出來絕對得給你記頭功, ”突然閃回的戰斗畫面讓錢艾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低頭特認真地看吳笙,“機尾爆炸的時候你要是沒拉住門框, 我們幾個都得飛出去!”
“還好吧,”吳笙站起來,拍拍衣服褲子上的灰,狀似云淡風輕地謙虛,“那種情況里,找穩固依靠是本能,我就是反應和動作都稍微敏捷了一點。”
徐望躺在那兒,斜眼看著吳笙嘴角眉梢那快飛起來了的得意,真想勸錢艾兩句:別夸了,再夸他能登月。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錢艾還真沒繼續夸,而是話鋒一轉:“不過你‘一帶三’的時候我是真驚呆了,你這幾年怎麼練的,身體素質這麼好了?”
這話吳笙就不樂意聽了:“我身體素質什麼時候差過?”
“高中啊,”錢艾說,“記不記得有一回,徐望和七班那個挺狂的在走廊里打架,我們怕被老師抓著,誰也沒敢動手,就你上去幫徐望,結果七班那小子推你一把,你就暈了。
”
吳笙:“……”
“他不記得我記得,”徐望來了精神,三兩下爬起,給這段回憶續上,“后來老師來了,哪還顧得上我倆啊,先把他送醫務室了,沒辦法,年級第一多金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