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杭看了看,還是把笑意忍下去了,他指著滿地的東西說:“這滿院子的芍藥花干都等著磨成粉,就這麼放著,難不成它們自個兒會跳進石磨里不成?”
段燁霖嘆了嘆氣,認了這個勞碌命:“好,我磨。”
拾起芍藥花干,扔進桌上的小石磨中,使著小勁兒一點點轉動,嫣紅的花瓣碾碎成粉,從另一頭細細密密地落下來,像女兒家用的胭脂粉。
日頭從院子上方照下來,一半兒暖洋洋的,一半兒涼津津的,段燁霖嫌這活兒不疼不癢的,便打了個哈欠道:“少棠,給我再唱一曲怎麼樣?”
許杭用細軟的兔絨刷子把芍藥粉收到一個小臼中,刷柄輕敲了兩下臼沿,將刷尖上的粉末抖下:“想聽什麼?”
“嗯……十八相送?”
“昨兒也是這出,前兒也是這出,你竟還沒聽膩。”
“不膩,我就喜歡這一出。只要是你唱的。”
有這麼捧場的戲迷,還能不開嗓麼?
清涼圓潤的歌喉,帶著水磨一般的曲調散在空氣中,像微風吹起千萬花瓣,從空中飛舞揚起,翩翩旋轉,從人的眼里唱到人的心里去。
段燁霖托著下巴,淺笑著看許杭小聲的吟唱,那纖長的手指頭拈著蘭花跟著曲調輕點,看得人眼角的笑紋都是多情款款的。
粉墨惹廝磨,如瘋如魔,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找到一個同夢同眠一直到同穴里去的人。
所幸,他們找到了。
所幸,靈肉相合。
——完
第174章 番外一
近日武館里的人有點不對勁,一整天到晚沒聽到打拳的聲音,反而是一些喵嗚吱哇的亂叫。
起因是夏日里來蚊蟲太多,學徒們在院子里練不了多久就被咬得渾身是包,許杭雖然配了藥,但是架不住這些男子汗流浹背,還是招蚊子,索性就扔了樟腦草讓段燁霖種下去。
這草是長出來了,蚊子也不來了,可野貓倒是來了一堆。
一個個就跟抽了大麻似的,有癱倒在地的,有滿地打滾的,有喵喵亂叫的。
那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看啊,那心就跟被棉花蒿過似的,賊雞兒酥軟。
所以段燁霖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那些家伙人手一只貓,玩得不亦樂乎,還逗著貓:“來,給爺喵一個。”
段燁霖太陽穴突突兩下,然后一掌拍得那家伙差點吐血:“爺給你喵一個怎麼樣?”
學徒們聽到這聲音差點趴到地上去,猛一回頭,段燁霖就跟閻王爺似的站在那里:“行啊,一個個都不用練拳了是吧?都給我出去圍著鎮子跑一圈回來!”
然后學徒們慌里慌張地往外跑,段燁霖又吼了一句:“人出去就行了,把貓放下!”
等到武館里的人都走光了,貓也被嚇得逃光了,段燁霖低頭一看,一只白底黃花紋的奶貓竟不怕他,在他腳邊走來走去,然后撒了一把尿。
段燁霖拎著小貓的后頸,將它放在自己的肩上,獻寶似的去了隔壁的藥堂。
“少棠,你看我給你帶什麼……”段燁霖一臉笑得燦爛的樣子,腳還沒邁進門檻,就瞧見一個清瘦微微佝僂的背影,馬上冷汗一冒,把腳收了回去,打算悄悄地走。
剛轉過身,就被叫住了:“給我回來!”
唉……
于是只能有些無奈地硬著頭皮走進去,打了個招呼:“四叔……您來了。”
“哼!”喬道桑背著手黑著臉走過來,“你還記得我是你叔啊?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啊?司令也不當了,軍隊也不帶了,穿的麼流里流氣的,還……還養什麼貓?!”
又來了,兩年來不管什麼時候喬道桑過來,都會一模一樣的話罵一遍,喋喋不休、源源不斷,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
段燁霖往許杭的方向看了一眼,許杭在那磨藥磨得很開心,一點兒不搭理受苦受難的他。
段燁霖只能等著他罵累了再把這事兒揭過去,果然罵了一會兒喬道桑這嗓子就有點不太行了。誰知這時許杭突然打斷,問喬道桑:“四叔您渴不渴?”
喬道桑咳了兩聲,很難受:“是有點渴。”
一杯清茶奉上,涼好的。
喬道桑啜了兩口,嗓子舒服多了,又開始嘮嘮叨叨地罵起來。
段燁霖:“……”
真是他的‘貼心’又‘善良’的少棠啊。
終于罵到段燁霖肩膀上的貓都睡著了,許杭才站起來,摁著喬道桑的肩膀,讓他坐到躺椅上,輕聲細語地說:“四叔,站久了不舒服,我給你熬了一副膏藥,現在幫你貼上,你就躺在這兒消消氣,貼過幾副,下雨天就不怕疼了。”
熱乎乎的膏藥往穴位上一摁,那股股藥力滲透下去,舒服得喬道桑鼻腔里發出一聲悶哼。特別是許杭那超絕的捏揉手法,把喬道桑心里那團火揉啊揉啊的就消下去了。
只是他嘴巴上還犟著:“別以為這樣就能賄賂我啊……嘶……往左邊點,誒誒誒對,對了對了,就是這個位置。”
“舒服嗎?”
“舒……咳,湊合吧。”
看著喬道桑已經瞇起眼睛小憩了,段燁霖拉起許杭的手就往里室躲,猴急一般去啃他的唇,好像要把剛才被訓斥的委屈在這兒討回來一般,許杭虛掙脫了兩下,也就啟開唇任由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