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松說著說著,就覺得許杭的視線越來越灼熱,就連呼吸也變得不穩,他耳邊聽不到呼呼的風聲,只聽得到自己心間恐怖的回響。
“我是窮人家,這麼貴重的東西當然只能聽聽看看,所以才記得牢。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東西會出現在…您身上?”
許杭看著喬松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眼里寫滿了對善良的期待。他伸手拿過喬松掌心的那枚玻璃,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馬腳是露在這個小東西上。
似乎是撞破玻璃的時候夾在頭發里的吧,誰能想得到那麼不起眼的玻璃原來還是個寶貝呢。
只是他并無被發現的驚恐,而是反問喬松:“你既然懷疑我,為什麼不先把這個東西交給段燁霖?”
“我不是懷疑您!呃…也不是不懷疑…就是…就是…”喬松急得語無倫次,“我想聽您的解釋!”
“解釋?……喬松,你是想聽我跟你說,我沒有去章家,這是我在路上撿的?天上掉的?身上長的?你信麼?”許杭噎他一句。
喬松啞巴了。
當然不會信,也根本就圓不出什麼謊話來。喬松這才發現,自己的這個行為,其實就是一種揭穿。
許杭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喬松一點,壓低聲音的同時,用能看穿一個人的靈魂的眼神盯著喬松:“你不妨承認好了,喬松,你喜歡我。我早就看出來了。”
第141章
這種感覺叫做刺激嗎?
或者說比刺激更過分。
段燁霖就在身后的船艙里坐著,他面前站著之前行刺章堯臣的許杭,他們兩人還背著段燁霖說著這樣奇怪的話。
每一點加起來都是能讓人頭皮發麻的刺激。
喬松被許杭的話嚇得退了兩步,臉色煞白,接連搖頭。
許杭望著海面,平靜地說:“自從日本領事館槍戰之后,你沒有把我擅長用槍的事情告訴段燁霖開始,我就在觀察你了。你喜歡我,只是你更敬重段燁霖,所以你把對我的好當做是遵守段燁霖的吩咐,讓一切好意看起來理所當然一點,對不對?”
“不…不…”
許杭眉毛一挑:“不是嗎?你之所以娶你的妻子,不正是因為她在小銅關門口說了一句話,和我當年進小銅關時說話一樣麼?再有,她的側臉和我還真是有兩分像呢。”
噹的一聲,好像誰拿著鑼在喬松耳邊狠狠一敲,響得他大腦瞬間要爆炸。
當年許杭輕輕淡淡地說,‘原來,是這里麼?’,神情眉眼是那麼氣質脫俗,如一束光直直照進喬松內心;以至于有個可憐的少女在小銅關門前乞討,鹿一樣的眼睛望著森嚴大門時,柔柔弱弱地也說,‘原來,這里就是小銅關麼?’時,喬松的心一下子就被俘虜了。
他曾以為自己只是同情泛濫,如果不是許杭戳破這層窗戶紙,他能把自己也騙過去。
太羞恥了,太羞恥了,喬松覺得自己真的是沒有臉見許杭或是段燁霖了。
看出喬松的窘迫,許杭微微嘆氣:“如果你不來拆穿我,我本也不想讓你難堪的。喬松,我只是要告訴你,如果你覺得我做了什麼背叛段燁霖的事情,那麼你也一樣,從你喜歡上我的那瞬間,你也是在背叛段燁霖對你的信任,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對啊,他有什麼資格。
喬松在心里嫌棄自己。
他捏了捏拳頭:“我,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司令的事情!”
“那如果段燁霖知道你喜歡我,你說他會不會覺得你對不起他呢?”
喬松瞪大了眼睛,好像信仰被人抽走一般。
許杭覺得話說得狠了,扭過頭,單手扶著欄桿:“別害怕,我不會告訴他的,你要去打報告就去打報告吧,最差不過一條命,我既然做了,還怕你發現不成?你去說吧,我不怪你,也不恨你。”
說完就那麼冷靜看海面,一點也沒有自覺自己說了什麼驚人的話。
他有把握,喬松不會告密。喬松的心至純至善,他雖然喜歡許杭,卻從沒想過占有,甚至他覺得許杭和段燁霖能在一起好好的,這更讓他開心。
就是因為知道喬松的心思,許杭才故意拿他的忠誠去嚇他。只要他做的事情不會傷害段燁霖,喬松就不會說的。
喬松現在心里滿滿都是對自己的厭棄,站在那里像是做錯事的孩子等著被老師教訓一般低著頭,耳朵通紅,手指蜷縮,肩膀輕微顫抖,良久才糯糯地說:“許少爺…司令真的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我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意思,但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就是…就是…”
他一副快要被自己憋死的模樣:“我希望您不要辜負司令對您的感情!”
吼完這一句,喬松悶頭跑走了。
看著這傻小子那副喊口號的樣子,許杭對自己的狠心稍微也覺得抱歉。這四年里,其實他也承蒙喬松不少照顧,如果不是這個善良的大男孩在他和段燁霖之間時常周旋勸慰,他們之間的隔閡也一定會深得多。
傷害別人本來就讓人難過,更別提利用對自己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