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扎,可是雙拳難抵擋十幾只手,他除了像條擱淺的魚任人拿捏以外,竟然別無選擇。
血液從身體里流出來的感覺那麼明顯,好像靈魂漸漸被抽走一樣。
趴伏在床上,毫無尊嚴地被取血,滿臉驚恐的他抬起頭來,看見門邊那幾個表情不一的人。有看好戲的章修鳴,有不屑一顧的章飲溪,有假模假樣的章堯臣,還有那個有些不忍心看卻無動于衷的男人。
他們每一個人,都無視他的哀求和抵抗,強迫他接受這樣的折磨。
那個時候他忽然明白,在這個莊園里,沒有人把他當成一個人來看待。
當天夜里,他手腳都上了枷鎖,困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的時候,他想到母親了。
母親一直都知道,自己血型特殊,輕易不能傷著碰著,每次出了血,她都會心疼的不行,燉煮很多補血的紅棗湯給他喝。
如果母親還活著,知道他現在這副模樣,心怕是要疼死了。
從那之后的每隔幾天,每到一定的時間,就會有人來取他的血。
漸漸地,他也大約知道,章飲溪身患重病,時常嘔血,需要輸血才能活下去,接受治療。而章堯臣不舍得章修鳴遭這份罪,自然只能讓他這個倒霉兒子來了。
也只能是沈京墨。
因為章堯臣血型特殊,以至于他的子女都隨了他,想找一個匹配的血緣真是打著燈籠也難尋,正是因為如此,沈京墨這個被他忘在腦后的兒子才重新被提了出來。
至于專門派了個人去騙他,大概也是怕萬一直接到賀州抓人,來的途中出了什麼意外,得不償失吧。
一袋一袋的血被輸送出去,沈京墨從最開始的掙扎,到后來的放棄,再到本能反抗,結果都是一樣的。
每日都因為貧血而昏昏沉沉,肌肉酸痛,五臟六腑時常抽疼。他甚至都不敢有太多情緒,稍微激動一點,就容易驚厥休克。
章飲溪漸漸身體好了起來,沈京墨的身體卻漸漸衰弱了下去。
五年呆在同一個房間是什麼感覺?
沈京墨時常覺得自己應該是瘋了,不瘋也在瘋的邊緣。那個房間什麼都沒有,不被取血的時候就沒有人會靠近這個房間和他說話,他只能坐在床上,看著天窗。
天窗上蜘蛛知網他都能看半天。看著看著眼淚就留下來了。
不是沒有想過逃跑,他試了一次,還沒出莊園的門就被人摁住了,拖回房間里被打折了胳膊再被接回去。
不是沒有想過自盡,他偷偷藏了一片碎玻璃,割了自己的腕,人還沒暈就被發現了,那陣子他就被天天五花大綁在床上,吃喝拉撒都不由己,算是徹底沒了尊嚴。
有時候,抽血抽得狠了點,他忍不住痙攣,都會在心里渴求,不如再多一點,讓他死去了吧。
可惜,未能如愿。
到了第五年的時候,抽血的次數少了。
有一天,章飲溪能面色紅潤地站在沈京墨面前時,第一件事就是打了沈京墨一個耳光。
“下賤的東西,居然還占著章家長子的名頭?就是因為有你,我哥哥只能排行第二,而我也只能是章三小姐。要不是看你還有點用,父親早就送你去見你那個短命娘了!”
這番話,竟然是出自一個因為他的血才能活下來的女孩子。
沈京墨沒有還口也沒有還手,他若真那麼做了,最后吃苦的還是自己。
章飲溪打了他一耳光還嫌自己手疼,哼了一聲:“你的血我已經不需要了,醫生說我已經痊愈了。想想也惡心,我竟然身體里流淌著你的血,真是讓我自己也討厭自己!”
她一面說著,一面拿出手怕擦擦自己剛剛打過沈京墨的手,再把手帕丟在他面前的地方。
沈京墨看了看,這方手帕,比他穿的衣服料子都要好得多。
他試著開了開口,發現太久不說話,嗓子真的會生銹的:“那我……可以…走了嗎?”
章堯臣說過的,章飲溪好了,他就能走了。
“當然可以,”回答這句話的是從門外走進來的章修鳴。
五年的時間讓他出落得更高大了,他走到沈京墨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這個可憐的東西,沈京墨下意識躲開了,章修鳴見他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就笑了,“放心,很快我會親自送你出去的。”
章修鳴沒有撒謊,他真的送沈京墨出去了。
只不過,他是把沈京墨從這個牢籠挪到另一個囚牢。作為一個人質,代替章修鳴,送去閻幫當一件抵押。
怕他逃跑,多生事端,章飲溪在他的吃食里面下了藥。那雙眼睛就是那樣漸漸沒了光彩的。
第一天瞎的時候,還只是迷糊,能知道明暗,只是眼前像一片白霧,怎麼都繞不開。
他嚇得六神無主,四處摸索,沒走兩步就摔倒。雙手緊張地摸著四周的事物,感覺自己掉入黑夜之中,卻尋不到出路。
“我的眼睛…我為什麼看、看不見了…為什麼……”
他跌倒、他出丑,換來的是看他笑話的那群人,放心他的面肆無忌憚地恥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