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芳菲雖然覺得許杭神情怪異,然而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笑著應過也就算了。
巧了,古怪的不止許杭一個。
入了夜之后,軍統一家吃了晚膳,剛放下筷子,袁森就對袁野道:“一會兒去給你奶奶問個禮,告訴她你的喜事,這麼多年了,好歹是她孫子的婚事,她大約是愿意出來的。”
聽完了這話,袁野和袁夫人都相視一眼,卻不敢多言,只得應下。
袁老太太一直住在軍統府邊上的一個佛堂里,十幾年前就是半出家,日日念佛了,這期間,無論袁森派多少人去請去說,袁老太太愣是不見,只當與袁家無關,就這麼過著清苦的日子。
袁野倒是也覺得奇怪,小的時候還是三代同堂和樂融融,不知為何,忽有一年,袁老太太就像與袁森翻了臉,從此無論袁家人生老病死,一概不見。
唯有袁野時而去拜訪她,她是愿意開門的。
松泉堂緊挨著軍統府,背陰,格外濕潤,袁野一到這兒就皺了眉頭,袁老太太的風濕病最忌諱濕氣了。
袁老太太跪在佛前,表情也似佛祖一樣慈悲,聽完了袁野的話,手里的木魚也沒停下,只對一旁的嬤嬤說:“玉桂,將我那匣子里金打的那根釵子送給小野,當我這老婆子送給孫媳婦的見面禮。禮到就算我人到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出席。
袁野還想著撒撒嬌:“奶奶…我是不知道爸從前什麼事惹您不開心,您就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次吧?”
袁老太太不動如山,一旁的嬤嬤把木匣子放到袁野手里,笑道:“行了,少爺,老太太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她即便不出去,心里也是念著你的。
喏,這個金釵啊,你還沒出世的時候就打好了,從來不示人,就等著你成家給少奶奶的呢!”
打開木匣子,那只金色的釵子亮在眼前,果然過了多年,這金釵色澤不如當初,但是做工還是看得出是上乘貨,料子十足,若是十幾年前打造的,得是不菲的價格。
只是袁野從看見它的第一眼就皺起眉頭,左瞅瞅,右看看,最后說了一句。
“這個金釵……我好似見過的。”
第71章
“胡說,”老嬤嬤笑著嗔怪,“這金釵老太太藏了好些年,你何時能見過的?”
袁野仔細看了一下,道:“倒不是見過這一只,只是見過一只和這個相似的。我之前還特意問過金匠,說做成燕子款式的,或是飛燕、或是銜柳、或是鶯燕還巢…可這個少見,將燕子和芍藥湊在一塊兒。”
“花花鳥鳥嘛,不都一樣的?大同小異,還能稀奇到哪里去?”
“還真就不一樣,不過我也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對了,開春的時候,汪都督不是出事了麼,我在他身上就發現了一根金釵,雖然沒有這一只精致,但是上頭的花紋倒是像個六七成,尤其是這個金燕子,也是燕銜芍藥……”
“啪”的一下,袁老太太手里的佛珠線斷了,佛珠咕嚕嚕滾了一地,她的手空在原地,好似沒反應過來。
佛珠無故斷裂乃是大忌,老嬤嬤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少爺,在這里可莫說殺生的事,佛祖聽了要怪罪的!”
這個變故吸引了袁野的目光,他注意到袁老太太眼中浮起一點波動,嘴巴也開始念念叨叨:“報應…報應…”
他出聲喚了一下:“奶奶?”
袁老太太神色凝重地對著佛像磕了個頭,然后站起身來,對袁野說:“你回去吧,告訴你父親,到了那日我會出席的。”
說完,又稱自己累了要休息,幾句話將袁野請出了松泉堂。
堂外的小井迎上來,看到袁野低頭沉思,便問:“少爺,老太太又不肯?”
“肯倒是肯了…”袁野手里拿著那只金釵,眉宇之間寫滿了問號。原本這個事情他已經放在一邊,沒成想今日來松泉堂一趟,竟然又翻起波浪來,可見有些事情,閉目塞聽是不行的,一定得查清楚才行。
他心中有預感,這個金釵和自己家必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金釵頭一次出現,就是血光之災,這次再出現,不知道。。…搖了搖頭,袁野往自己家里走。
府墻樹邊陡然刮過一陣風,吹得人涼颼颼的。袁野回頭看了一眼,眨眨眼,又看了一下。
“小井,方才你有見著什麼人麼?”
小井也跟著袁野的方向望過去:“沒有吧,這個點,好像也快到巡查兵換班的時候了,許是他們吧。”
方才袁野只恍惚感覺墻邊有人走過,只因起了風,不知是樹影還是自己迷了眼,聽小井這麼一說也就不多做細想了。
今夜任何事情都古古怪怪的,袁野把金釵在懷里收好,急急往回走。
墻的那一邊就是軍統府的偏院,先前關押叢林的地方,老楊頭拿著新得到的賞錢買了幾兩二曲酒,喝得鼻頭紅彤彤的,哼著花鼓調子,抽著煙回到自己的小柴屋里頭。
屁股往小方凳上一坐,嘴巴上再嘬一口,他算算自己的年歲,已過六旬,臨了,無兒無女無妻,真是孤苦無依。
真不知是香火燒得少了,還是祖上沒積德,都是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