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戰舟思考了許久才開口:“哥,叢林…能不交出去麼?”
段燁霖歷目一瞥,綁繃帶的動作緩了一下:“他可是最重要的傳信人,你覺得可能嗎?怎麼,你不是一向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現在卻不忍心了?”
“才不是這樣!”段戰舟情急之下聲音也響亮了很多,“我…反正我就是想親自處置他。把他交出去,誰知道參謀長會不會又出面護著他!”
輕笑了一下,段燁霖用牙咬著繃帶,打了一個死結,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這話要是自己也信得過,我當然不會說什麼。這事情到了這一步,能保住我就盡量吧。”
他們在這里交談,許杭捧著一兜子干凈紗布走進來,說道:“所有的傷兵和土匪都已經處理過傷口了,你還是找個新地方關押他們吧,這麼多人擠在我這小小藥堂也不像話。”
聽說關著土匪,附近幾條街的百姓都不做生意了,關著門人人自危,這倒的確是個麻煩。段燁霖吩咐喬松去講小銅關的監牢理一理,過會兒就把人轉移進去。
為了不打擾段燁霖和許杭敘舊,段戰舟也跟著出去了。門一關,段燁霖就把許杭摟進了懷里,略帶胡茬的下巴在他脖子上摩挲,讓許杭癢得想避開。
他在九荒山上,一刻都沒有安心過。怕軍統會不擇手段,怕許杭會亂來,怕這個怕那個,最后滿腔熱血全都發泄在剿匪的戰場上。
越是遲遲沒有援軍,他越是欣慰和寬心,直到段戰舟上山告訴他一切事情,他才知道了無顧慮是種什麼體會。
抱著許杭,摸著他的后腦,段燁霖嗅了嗅他身上的藥香,感嘆道:“我們少棠長大了。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十八,個子小小像個孩子。不過我忘了,你早就是一個當家的大人,已經很能干了。”
許杭沒有動,等段燁霖說完才拍拍他的背:“你要真覺得我是個小孩子,就不會把我帶進小銅關了。”
段燁霖移開自己,目光鎖緊許杭的面龐:“是我霸道。可是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會忍不住把他搶過來,鎖起來,不給別人看也不讓他跑走。”
每每說到這種話題,氣氛總會僵化。
“所以,你和隔壁那些土匪也就多了一身軍裝罷了。”許杭推開他,作勢往外走,段燁霖從后頭又把他圈住,手橫到前頭,捏著他的下巴把臉往后轉就吻住了唇。
許杭手里的紗布落在地上,滾走很遠。
吻是先從舌尖觸碰開始,沿著一顆一顆的牙齒數過去,再卷起撩撥上顎,淺嘗輒止,退出來啃咬下唇,復又闖進去,深入舌根。
這種方式讓許杭有種來不及咽下津液的慌亂感,手指無意識掐著段燁霖的手背,微微蹙眉。
片刻后段燁霖才松開,微喘著說:“我只在你這兒當土匪,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愿被我搶走的。”
許杭垂著頭,從背后漫上來的另一個人的體溫很滾燙,一直溫熱到他的全身。
他看著地上散亂的紗布,目光游動,沒有落點,再漸漸移到門外,看著房梁上的一個蜘蛛網,道:“段燁霖,你總是這麼有自信。但愿,你永遠都能這麼自信。”
段燁霖忽如想起什麼,把兜里的東西取出,塞進許杭手里,許杭低頭一瞧,瞳孔放大。
那是被叢林扔掉的那只香囊。
“這回,不要再弄丟了。”段燁霖吻他的發,既像是在說香囊,又像是在說自己。
二人此時靜和美好,本當是和睦之景,卻被一陣刺鼻的煙味給打斷了。
那煙味不像是藥堂里的藥爐子,也不像誰家過了火候的灶臺,帶著些濃烈的火油味,越發濃郁,漸漸嗆人起來。
許杭皺眉,忍不住咳了兩聲,就聽到外頭發出炸開鍋一般的嚎叫聲。
“走水了!快!救火啊!”
幾乎是片刻之間,哭喊聲、怒罵聲、潑水聲,此起彼伏。段燁霖和許杭坐不住了,沖到鶴鳴藥堂外一看,頓時傻眼了。
那關押著傷兵和土匪的倉庫,大門被人鎖上,火光燭天,熱浪如沸,截然如焚場燒起四垣,神焦鬼爛無逃門!
第63章
這是一場像天罰一樣的火,無休無止地向天空蔓延,它與風勾搭糾纏,如一只修煉千年的妖怪,盤踞在倉庫之上,可怖而殘忍。
大嘴一張,火舌一舔,所到之處發著黑氣和濃煙,一片廢墟殘垣,它的利爪如此犀利,野心勃勃地要撕碎困在里頭的每一條生靈。
來來往往多少人,嚇得目瞪口呆,賀州城氣候濕潤,多少年沒有著過這麼兇猛的火,大家端著大大小小的水桶和鍋碗瓢盆來來回回地撲火救人,臉上被熏得黑漆漆的,又被汗糊成一片。
“救命!!!!”
“啊啊啊!開門啊!我不想死!”
“誰來救救我?!好疼啊!”
倉庫里,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聲。
你有沒有聽過十八層地獄里受刑的惡鬼從油鍋里伸出雙手猙獰可怖的哀嚎聲?
此刻在現場的人恐怕全都聽到了,黃泉如有知,大抵莫過此。
段燁霖抓過臟了一臉的喬松,大喝:“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