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森一定會斷你的后路,如果你死在九荒山,他下一個殺的也是我。段燁霖,你應該清楚,讓我去冒這個險才是對的。”
他頓了頓,又加了句,“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清楚,段燁霖怎麼不清楚。兵法之中,權衡利弊,輕重緩急,兵行險著…他太明白了。
說來說去無非是一個舍不得,可惜沒辦法兩手都抓牢,他只能狠狠心。
用力握住許杭的手,他道:“…我知道了,那你去吧。只是你記住,若有萬一,你就管自己跑吧,越遠越好。”
許杭看著那只關節繃緊到發白的手,胸膛悶悶的,想說些什麼,到了嘴邊轉個彎又沒了,于是把手慢慢抽回來:“真到那個時候,我當然會管自己走,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
話說到這里,總覺得越說越沉重,段燁霖索性不耽擱,牽了兩匹馬給他,許杭翻身上馬,干脆利落地一揚鞭,就在灰塵滾滾之中,消失于山路盡頭了。
眼見著人影都沒了,段燁霖才收回目光。
青山之下,城中安逸自在的百姓,有誰會想得到,他們視為戰神的將軍,正在渡一個生死之劫。
第57章
這一場生死劫,也是有破綻的。最大的破綻就在于它很倉促,所以漏洞在‘人’身上。
許杭想到的路子有兩條。一是斷軍統的小動作,二是支援段燁霖。
所以他來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日本領事館,點名要見黒宮惠子。
今日天陰,似要下雨,風偏西南。
黒宮惠子大約真的很喜歡黑色,穿了一身墨黑的長旗袍,看到許杭的時候,把手里抽的煙抖了抖,煙灰落在煙灰缸里,款款走下來:“喲,這位可是稀客啊~”
一吐煙圈,致命的優雅。
許杭點了個頭,雙手抱拳:“黒宮小姐,套瓷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天來我是有事請你幫忙的。”
黒宮惠子落座的動作頓了頓,然后露出一個很嬌媚的笑容,準備用桌上的茶具泡茶。可是卻被許杭攔住了,許杭拿出自己帶來的茶:“既然我有事請你幫忙,這泡茶的事還是由我來吧。”
黑宮惠子一笑,隨他去做。
許杭泡茶的動作很嫻熟,水一入銚,便急煮,候有松聲,即去蓋,以測其老嫩。溫具、置茶、沖泡、倒茶、奉茶。當茶在水中沉沉浮浮之時,許杭如清茶般的聲音徐徐道來,說明了來意。
一杯香高味醇的茶放置于黒宮惠子面前時,許杭該說的都說完了。然而那杯茶,黒宮惠子卻沒有拿起來喝。
她換了個腿翹著坐,一副美人靠的姿態窩在沙發扶手一側,聞著茶香,很舒服地瞇瞇眼睛,慵懶地問:“許先生的來意我已經聽明白了,可是我有什麼幫助你的理由呢?”
“雖然你套了一個日本人的名字,可是你本名是愛新覺羅·文惠,你是中國人,所以我想你也應該有一副古道熱腸。”
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呵呵…中國人?許先生就別跟我逗悶子了。”黒宮惠子捂著嘴皮笑肉不笑,再度抬起眼睛來的時候,所有笑意全被一種戾氣取代,“就連皇帝都是被中國人給轟出紫禁城的,我們這些落沒的滿族人,早就糟踐了。末了兒,還是日本人收留的我。古道熱腸?若我真是有那玩意,早就死了好幾回了。”
當年一陣驚天的槍響,封閉了千秋歲月的帝王從龍椅上被人轟然推下,愛新覺羅這個最尊貴的姓氏,瞬間就變成了一種諷刺。
她一個閨閣女兒,被父兄推著送給日本黒宮家族做養女,為的就是保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尊貴生活。
只為獲得日本人的庇護,家人將她當做一件禮物,送進年長自己四十歲的黒宮家主的臥榻之上,而她縱然哭喊,縱然乞求,換來的也只有父兄冷冷的命令。
那一天之后,她燒掉了自己所有的華裳,從此只穿一襲黑色。
誰是親人?誰是仇人?她早就分不清了。
許杭看了她半晌,道:“所以,你不打算出手。”
“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我不愿意做的。”
“惠子小姐覺得我真的是腆著臉空手來的麼?”
黒宮惠子越笑越毒,看著自己的長指甲,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錢財,我們日本軍方不缺。況且,軍統有意與我們日方交好,你今天來倒是提醒我可以和軍統好好聯手,沒了段司令,我們日本軍方一定會很高興的。”
“黒宮小姐,你說的那些我也清楚,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來了。因為我有這個自信能請到你替我拖住軍統的后腳。”
很不屑地一搖頭,黒宮惠子如貓一般閉上了眼睛:“我?那許先生怕是要失望而歸了。”
赤裸裸的拒絕,沒想到許杭一點不意外她的回答,反而換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黒宮小姐要不要嘗一嘗我帶來的茶?”
“我喝慣了日式茶,不喜歡這種土茶。”黒宮惠子何等眼睛,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什麼名貴的茶。她可是王族女兒,舌尖挑剔的很,不是好茶她是不會入口的。
“我的這杯茶不在于品種,而在于種茶的人。”
神神叨叨的對話,令黑宮惠子有些不耐煩,于是起身:“許先生,道不同不相為謀,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