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竹子堅挺的,頑固的,始終深耕于泥土之中,彼此都因為深深契合而戰栗不已,而興奮激動。竹葉嘩啦啦嘩啦啦地抖動,是意亂情迷的舞蹈。
叢林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可是下一刻,一個毫不客氣地巴掌帶著呼嘯之戾氣,打在他的臉上,把他狠狠打醒!
終于他開始慌張,掙扎變得劇烈起來,他竟開始用指甲撓他的胸膛,當然就被無情地反剪在身后,壓得巨疼,隨即另一邊臉上又被扇了一巴掌!
如果他的喉嚨能像正常人一樣發出清脆的叫聲,那麼此刻一定有凄厲的慘叫傳出來。
無助的結果是妥協,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因為在鋪天蓋地而來的情欲和橫沖直撞的軀體面前,他是個敗兵之將,只剩下被碾碎成渣的結果。
反抗無果,就閉上眼睛吧。
再次睜開卻是天亮了。
明媚的光線讓從林閉上眼睛,房間里依舊只有自己,沒有別人,還有滿地狼藉和滿身新傷。
他光裸著身體收拾的時候,發現書架上一本書掉了下來,是一本白居易的詩集,翻到其中一頁上。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
他扯出一點涼薄的笑意。
真應景啊。
第40章
天氣漸漸暖起來了,蟬衣早上坐在小板凳上做針線活的時候還念叨起來:“司令都走了七天了……”
說來也巧,今兒正是段燁霖回來的日子,也是段戰舟一行人預備搬出綺園的日子。
許杭原本是不想去火車站的,只是段戰舟連推帶拖,最后沒辦法只能跟著去了。
火車站里沒有別的人,這趟火車是專供軍人用的,站臺上除了段戰舟、許杭和叢林,只有遠處站著一排兵。
隨著一聲拉長的汽鳴聲,轟隆的火車聲勢浩大地駛入站臺,許杭看著那滾滾車輪掀起的塵土,就想到自己當年風塵仆仆從蜀城趕來的情形。
一樣的行程,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有好幾節車廂都是空的,段燁霖的車廂在中間,因此火車進站仍然駛了很久很久還未停住。
許杭立定站著,只是看著火車出神,大約是太過于放松,以至于有一雙手繞到了他背后他也沒發現。
突然一陣猛推力從背后傳來,許杭往前一撲,幾乎要撞在行駛的火車上!
段戰舟這時候正巧扭過頭去看著遠處,聽到一旁許杭的低呼,嚇得忙伸出手去,卻暗道距離太遠趕不上。若是撞了上去,滾入軌道之中,必回絞入車輪與齒輪間隙,無法生還!
千鈞一發之際,許杭本想以壯士斷腕之心,以胳膊去擋沖擊力,至少換得安全,卻被另一只細瘦的胳膊準準地拉住了胳膊,將他往回一拽!
許杭只差一寸就要撞上火車,又受了這來回猛力,一時不穩,跌坐地上,幸好背后那雙手還接著他。
“許大夫,可不能太出神呢。”一個低啞如破舊煙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是許杭從沒有聽過的難聽嗓音,如果有惡鬼,那惡鬼的聲音大概就是這樣了。
這音量唯有二人之間才能聽到,許杭偏過頭,就看到叢林那張如小丑一樣的臉。
“你不是啞巴。
”許杭心臟猛跳,也同樣壓低聲音回道。
叢林扯出一個笑臉:“你我都是偽裝人。”說完這句話,叢林就趕緊收回手,退到一邊假裝乖巧地站好。
段戰舟這時才走上來,把許杭扶起來:“你沒事吧,怎麼好端端摔了?差點沒把人嚇死,你要是死在這,我哥不得直接把我拿去臥軌!幸虧這一下有人站你身邊!”
許杭用余光掃了叢林一眼,然后撣撣身上的灰:“沒睡好,有點暈。”
他不會供出叢林,是因為他已經明白了叢林的意思。叢林是在警告自己,如果許杭把之前看到的事情說出去,他就會下殺手。
至于后面那句的深意,究竟是故作探究,還是真有底氣,尚且值得推敲。
至少他已經明白,叢林不是暗箭,而是一匹明狼了。
火車越駛越慢,最后像匹老馬,長長吐了一口氣,徹底停住了,車門緩緩打開,魚貫而出一隊的兵。
最后一個走出來的才是段燁霖,他臉上胡茬長了一些,也略黑了一點點,他大概沒想到會看到許杭來接自己,眼眸瞬間亮起光來。
段戰舟上去和他對了個拳,看出他那點子小表情,便得意起來:“怎麼樣,弟弟我是不是很體貼?”
“行了,給你能的。”段燁霖一邊嘴上打擊他,一邊笑著脫下自己的披風扔到他手里,然后走到許杭身邊,“怎麼來了?”
走了七天,也算是和許杭冷戰了七天。這幾天段燁霖冷靜下來也就想,罷了,許杭這樣的性格他又能怎樣呢,打不得罵不得,他只能受著。
在蜀城的時候,他遇著一個許久未見的老同學,酒后聊了一點男女之情,那個已經成家的老同學便拍拍段燁霖的肩膀,說,夫妻之間要想長相廝守,關鍵在于一個忍字。
你不能娶了她又嫌棄她這兒不好那兒不好,而是要包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