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好事。”
阮小蝶諷刺一笑,啐了一口:“哼……你也要像那些人一樣,勸我放棄,勸我妥協?我呸!你今日救了我,我明日會做出更慘烈的事情來!”
她滿臉的視死如歸,一點都不像尋常弱女子,倒有點巾幗氣度。
許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知道,你死了,意味著什麼嗎?”
阮小蝶含著眼淚抬頭,不解看著許杭:“什麼?”
許杭垂眸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你若死了,都督會難過幾天,可惜幾天,悼念幾天,幾天后,你塵歸塵、土歸土,下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子會被送進府來,住你住過的屋子,躺你躺過的這張床,受你受過的那些屈辱。”
“那與我有什麼關系?我一刻也忍不了,在這個害死我爹爹的無恥混蛋身邊委曲求全!”
“那我就說點和你有關系的。”
許杭把工具都收起來,從袖子里拿出手帕,溫柔地給阮小蝶擦拭眼淚,“你那麼恨他,卻一直在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到了黃泉路上,真的甘心過奈何橋嗎?”
阮小蝶眉毛擰緊,疑惑不解:“你…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是他請來的大夫嗎?為何說這些給我聽?”
她仔仔細細看著這個男子,才發現這個人,直到此刻,嘴角竟浮起一點點笑意,讓她覺得此人并不簡單。
“我是大夫,不過,在有些事情上,我也是個和你一樣的人。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活得比我的仇人更久,即便淪落到在泥土里像蛆蟲一樣,我也一定要撐到親手送那些害我的人進墳墓的那一刻。”許杭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每個字都像是打樁一樣,死死釘在阮小蝶心上,聽得她一愣一愣的。
這個小小的閨房,此刻竟莫名漫出一點詭譎的氣息來。
阮小蝶并不是無知婦人,她已經明白了許杭的用意,她慢慢直起身,眼神變得認真,聲音有些喑啞:“你…你也與汪榮火有怨?”
許杭輕輕地搖搖頭:“我只是可惜,你年華短暫,不該如此易折。”
阮小蝶憤恨地捶了捶床板,咬碎銀牙:“要是能殺他,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可是…可恨我不是男子,什麼都做不了。”
“這世上沒有弱者,只有沒決心的人。”
打開藥盒,許杭從底層拿出一個小小的棉布包,那棉布包有些破舊,還打著補丁,一點也不像許杭用的東西。
他把這東西放到阮小蝶的手里,定定盯著她,像是掛上魚餌等待上鉤的釣魚人。
“希望這個‘禮物’,能讓夫人您,多一點活下去的決心。”
說完這話,他就離開了房間。
閨房里的阮小蝶,滿臉淚痕未干,有些緊張和慌亂地拆開,里面是一根細長的、帶血的琵琶琴弦。
拽緊了手里的棉布包,眼中是千萬種情緒交疊,最后化作一點點的生機,她生生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第23章
段燁霖今日來鶴鳴藥堂的時候,看見一箱箱的名貴補藥往車上裝,難得的大生意。
“這是哪兒來的財神爺啊?”他問道。
胡大夫忙站起來回話:“這些都是送往都督府上的,都督可是大手筆,這兩日買的,都夠藥堂半年的流水的!”
“他?”段燁霖哂笑,“老家伙吃得了那麼多嗎?這是要修仙呢?”
“哎呦您這話說的。這一來,他家的夫人大病初愈,要好好補補,二來,這都督夫妻之間琴瑟和諧,自然這補藥多了些。
”
段燁霖略皺皺眉頭,他是聽許杭提起過的:“他家夫人,就是尋死覓活那位吧?怎麼,這麼快就想通了?”
胡大夫摸摸胡子,意味深長:“俗話說,民不與官斗,斗來斗去,還是一個結果。這世道,和這些有權有勢的爭個什麼勁兒呢?早妥協晚妥協,不都是一樣,至少還白掙個富貴日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完,他轉身繼續讓藥徒收拾藥材去了。
段燁霖聽他方才那番話,覺得聽得挺不是滋味的。
另一廂,都督府里,許杭正給阮小蝶把完脈:“夫人看起來神色好多了。”
阮小蝶容光煥發,一身緞面旗袍把她包裹得婀娜多姿,她攏了攏頭發:“這還得謝謝先生的妙手。”
只見汪榮火慢悠悠走進來,中氣十足地問:“怎麼樣了?”
阮小蝶款款起身,走到他身邊,笑得很甜美:“都督……”
汪榮火勾了勾她的下巴,拍拍她的手以示親昵。
許杭提筆寫方子:“夫人似乎還是有些睡不好嗎?”
阮小蝶嬌嗔一下:“可不,我認床得很,近來老是做噩夢,先生上回的方子不錯,停了之后可睡不安穩呢!”
汪榮火立馬豎起眉毛,對許杭道:“那就再開幾副,多開幾副!什麼金貴用什麼!”
刷刷幾下寫完,許杭遞給都督:“無須什麼名貴的藥,請都督給夫人多備一點朱砂,加在藥里,碾沫服用就是了。”
“這還不容易,我一會兒就同管家說去!要多少有多少!”
許杭一面恭敬地遞過去,一面抬頭,和阮小蝶眼神撞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
都是有算盤的人。
回金燕堂的時候,蟬衣趕忙就來對他說:“當家的,今兒可新鮮,家里來客了!”
來客?金燕堂四年以來,除了段燁霖,沒來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