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二人目光對視半晌,彼此都有些火光相對。
良久,等到酒都溫熱地差不離了,一旁小廝上前才把爵蓋打開,拿出里頭的酒瓶,剛準備倒,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腥味,嗆人又沖鼻。
這味道傳得又快又烈,蓋子一打開,汪榮火和段燁霖就皺起來眉頭,灌堂風一吹,整個廳堂都彌漫開來,所有人不禁拿袖子掩鼻,扭頭看來。
“什麼味兒啊這是……”
“真是臭啊…”
“啥玩意兒餿了?”
汪榮火一把搶過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什麼玩意?誰管的酒,都壞成這樣了,還敢給我端上來!”
他這一發威,身后一排的兵刷刷兩下就端起了槍。一眾廚房做事的小廝和丫頭忙不迭跪了下去,磕頭求饒,哭著叫著說不知道。
這時候,賓客席里走出來一個長衫的少年,蹲下身,沾了沾地上的酒,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隨后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站起來,向汪榮火作揖一下,道:“都督,這酒不是壞了,而是被加了毒。”
第19章
有毒?有人下毒?
舉座皆驚。
“你說什麼?”汪榮火眉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你又是什麼人?”
顧芳菲正要站出來:“都督,這是我的朋……”
“我的人。”段燁霖往前挪了半步,看了一眼許杭,又改口道,“這是…鶴鳴藥堂的大當家,小銅關的軍需合作藥鋪。”
在外頭,眾人只知道,鶴鳴藥堂給軍司令部提供方便,所以段司令才對許大當家格外優待,今日這麼主動為其出頭,也是可見一斑了。
汪榮火略點了點頭,便喝令下去:“把門都給我鎖了!一個都不許放出去!”隨后又對許杭追問道,“你,接著說。
”
許杭略用手帕擦了擦指尖:“這里頭加的是滴水觀音的汁液,冷酒不會揮發出味道,都督剛才熱了酒,藥性變異,所以氣味會格外刺鼻。這種毒,誤碰或誤食,就會引起咽部和口部不適,進的多了便會窒息,導致心臟麻痹,最終死亡。”
不知是不是聽者有意,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格外重些,聽得滿堂心臟都瞬間麻痹了一下。
汪榮火胸膛一起一伏,一下子就搶過一個小兵手里的槍,嚓嚓兩下上膛,對著人群左看右看,虎視眈眈:“哪個不怕死的?啊!老子爆了你的頭!”
賓客嚇得抱頭尖叫,彎下腰或是躲到桌子底下,生怕被那不長眼的子彈描中。
有一個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哭得梨花帶雨的丫鬟爬出來,道:“都督!都督不是我們干的啊!方才我們去端酒的時候,廚房的窗戶是開著的!我看見酒壺旁邊有些東西,以為是什麼臟的灰塵!這一定,一定是有人故意趁我們不在干的呀!”
“那你說,都看見誰進出膳間了?!”汪榮火用槍抵著那個丫鬟的頭,兇神惡煞。
“我…我沒看見……”小丫鬟抖了又抖,嚶嚀一下嚇暈過去。
汪榮火踹了那丫頭一腳:“娘的!沒用的東西!”然后指了指在場之人:“來呀,都給我搜身,給我看看誰在找死!”
于是廳堂里亂哄哄的,即便有些人覺著十分尷尬,但架不住槍頂著腦袋,只能依順著被人從頭摸到腳。不一會兒,除了段燁霖、許杭和顧芳菲,其余人已經搜了個遍,一無所獲。
管家走上前來,意有所指地說:“都督,能搜的已經搜干凈了,沒找著。
至于這不能搜的……”
說著眼睛往段燁霖身上瞥去,意思很明朗了。
汪榮火眉毛一挑,咳了一聲,然后故意不咸不淡呵斥一下:“不長腦子的蠢貨,段司令怎麼會做這種下作的事情!”
管家接著他的話往下演:“是是是,段司令自然磊落,架不住有人多想嘛……”
段燁霖豈能不知其深意,冷笑:“若是要查,那便查吧,省得有些人心里不舒坦,看誰都臟。”
汪榮火故意裝正義:“司令這話可就是見外了,我就是懷疑我自己,也不敢懷疑到您頭上去。這賀州城誰不知道,司令要人腦袋,還不是吹灰之力,哪里用這麼麻煩?”
這一番話,眾人聽著都覺得尷尬。看起來好像每個字都在替段燁霖開脫,實則每一句都是一盆臟水,從頭淋到腳。
再這麼僵下去,怕是要不好。
“其實,搜不到毒藥的。”
許杭的聲音再一次打斷了這樣的雙簧,汪榮火的眼睛又一次遷到他身上。
“哦——此話何意?”
許杭徐徐道來:“滴水觀音原本是觀賞之物,都督的庭院之中就種有不少,下毒的人只要常來都督府上,就地取材便可。”
管家聽著點了點頭:“嗯,不錯,庭院里確實是種了一些。”
汪榮火哼了一聲:“那豈不是查不出來?查不出來,呵!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眾人又是抖了一抖。
“都督別急,請看,”許杭將自己剛才沾過酒的手指伸出來,立在面前,兩指指尖明顯紅腫,“滴水觀音的毒沾到皮膚,不過片刻就會紅腫瘙癢,都督只要讓人看看誰的身上有這樣的紅腫,便知道誰是兇手。”
其實直到這一刻,汪榮火才正眼看許杭。
此人通體的氣派,與他的藥鋪掌柜的身份倒是相得益彰。
少年的眼神像雀鳥一樣聰慧而冰冷,他仔仔細細地端詳幾眼,沒有感受到半分殺氣,這才把眼睛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