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關系,多晚我都等你。”陳覺停頓了一會兒,“好久不見你了。晚飯你想吃什麼,我叫人送來。”
不給人拒絕的時間。
宋珂扳著筆電的金屬邊緣,手指生疼,心里邊直發酸:“我吃什麼都行。”
“那我不打擾了,你忙。”
陳覺就掛了。
晚上回家換了身衣服才到醫院去。
特殊病房還是那麼安靜,長長的走廊靜而空,穿行過去只有自己腳步的回響。倒是陳覺的病房擺了許多鮮花,因為開著門,隔很遠的路就可以聞得到。
到門口時陳覺就站在窗邊,外面還有燦爛的夕陽。從玻璃上看到宋珂出現在身后,陳覺先是微笑,然后才轉身跟他問好:“來了?”
“嗯。”
宋珂提著水果,真像客人一樣。
“最近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聊了一會兒,全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而且大部分是工作。偶爾宋珂會無聲地凝視陳覺,陳覺的頭發已經重新蓄起來,胡子刮得很干凈,就只是瘦而已。
很令人沮喪。
都想要說點什麼,可惜膽子變小了,只能眼看著天一點點黑下去。
晚餐送到時還是熱氣騰騰的,配的有久熬的梨湯,很香糯。但陳覺大多吃不得,宋珂也沒有什麼胃口,吃了一點就放筷了。
后來陳覺問他:“要不要看電視?”
宋珂沒有反對。
餐盒擺在桌子上沒有人來收,因為他們一直沒按鈴。起身之后陳覺問他:“腳上的鞋是不是我買給你的那雙?”
他微微怔了下,言不由衷地說:“對,出來得急,隨便抓了一雙。”
當時兩雙鞋花掉陳覺四萬多,只為彌補度假山莊那一次的遺憾,也不知道宋珂明不明白。
不過只要他還愿意穿就好。
因為這雙鞋陳覺連精神都好了許多,躺靠在床頭光換臺就換了五分鐘。宋珂陪著坐在旁邊,隔了一會兒眼都花了:“隨便看個什麼吧,現在的電視節目都差不多。”
陳覺順著他說:“對,不像以前了。以前每周六咱們倆都看的那個闖關節目,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還讓我去報名,說給家里贏臺雙開門的冰箱回來。”
宋珂輕輕點頭:“記得。”
陳覺沒有告訴宋珂那個節目已經停了。后來他曾經試著去問過,也想要豁出臉面報名,結果人家只要二十五歲以下的大學生,讓人啼笑皆非。
電視臺調來調去,最后還是調到電影頻道。黃金檔的時段,正在放威爾史密斯的《當幸福來敲門》,很溫情的一部片子。
陳覺沒有看過,宋珂卻看過不止一遍。一邊放,宋珂一邊給他講前面的劇情,講誰和誰是什麼關系,主角先前有過什麼遭遇。陳覺聽得很投入,聽一會兒,轉頭凝視一會兒宋珂,什麼話也沒有。
看到父子倆被房東掃地出門,淪落到在公共廁所過夜的那一段,父親緊緊抱著兒子,害怕他被粗暴的敲門聲吵醒,兒子卻睡得很香甜。宋珂沒有再開口,只像是有點累了,手撐著下巴,頭靠在冰涼的床架上。
陳覺用手給他墊著,讓他靠得舒服點。
病房里沒開燈,電視畫面柔和昏暗,鮮花又壓過了消毒水味,閉著眼仍像從前家里的客廳那樣寧馨。
很長時間宋珂沒有把眼睛睜開,眼角卻有淺淡的濕意。望著望著,陳覺忽然說:“昨晚伯父給我托夢了。
”
宋珂怔了一下,噙著淚不應聲。
“真的,宋珂。伯父說他在老家的房子里給你留了東西,讓你抽空回去看看。”
宋珂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心酸地搖了搖頭。
“何必費事。”
這樣一動,溫熱的液體流進陳覺指縫。陳覺感覺到了,狼狽而固執地承諾:“真的宋珂,你盡管回去,伯父不會騙我。回去看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說不定——”
“何必呢,連家都沒有了。”
宋珂支著下巴,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眼前卻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
陳覺微微地吸氣,僵硬的右手始終墊在他臉頰旁,生怕他有一點不舒服,卻又不知所措。又隔了很長時間,才問他:“這輩子你還有沒有可能原諒我?”
他不開口,陳覺在朦朧的黑暗里看著他,沒有勇氣再問一次。后來只能把發麻的手臂抽出來,故作輕松地說:“剛才我開玩笑的,你別介意。其實我沒有夢見過伯父,怎麼可能,他不恨我就已經謝天謝地。我就是……我就是……”
重復了好幾遍,有些話就是說不出口。
陳覺靜默地躺在病床上,自己生自己的氣,再也沒有顏面看宋珂一眼。
宋珂卻忽然慢慢地側躺過去,頭靠在他胸膛上,似乎只是累了,累得沒有力氣再追究。
他受寵若驚,一下子動彈不得。
“我爸爸還跟你說什麼了?”
聲音又翁又輕,聽得陳覺手腳都快要抽筋,心臟在腔子里亂蹦,腦中卻空白一片。
半晌才順過氣來,隱隱約約一點酸麻的感覺在心口:“他說我虧欠你太多,讓我一輩子守著你,再也不能做對不起你的事。
”
“還有呢?”
“眼里心里只能有你一個,再跟其他人糾纏不清就把我腿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