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說這些也晚了,”宋珂病急亂投醫,“他有沒有什麼偏愛讓我投其所好?”
秦彬凱想了想,曖昧不明地笑道:“他就偏愛邵陽,別的都不在意,這個好你怎麼投?不過你也別太灰心,沒事多跑兩趟鶴鳴吧,要是趕上他心情好興許能給你開口的機會。”
話里話外的意思其實就是:愛莫能助。
不過宋珂也知道,這件事上秦彬凱有心無力。他只是個鶴鳴的一個大區總監,立場不同,也沒那個義務對自己施以援手。
外面繁星如斗,夜色沉沉。
醫院的晚上跟其他地方不大一樣,也許是因為人人心里都裝著事,經過時個個都行色匆匆。就只有他們兩個不著急,慢慢地往大門口走。
路過那片小花園,遠遠的樹影婆娑,一望即知造景頗費工夫。秦彬凱有模有樣地逗他笑:“臨江人民就是不一樣,住個院還能享受這種詩情畫意的地方。”他果真給面子地笑笑:“里面還有池塘呢。”
“你進去過?”
“嗯,托別人的福在那邊住過幾天。”
秦彬凱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住院還叫福啊。”
“那里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進門得刷門禁卡。”宋珂也同他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完靜靜地扭過頭,透過隔開兩個院區的鐵門欄桿,目光忽然觸及里面糾纏在一起的人影。
就這樣怔了一下。
看背影應該是陳覺吧,另一個不用猜。
他們一個坐在長椅上,一個坐在對方身上,正吻得難舍難分呢。陳覺的深灰色外套披在鐘文亭肩頭,又大又寬,保護罩一樣保護著下面纖細的身軀。
天都這麼黑了,怎麼還這麼清楚?明明沒有戴眼鏡,可像是近在眼前,就連陳覺的喉結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在腦海中反復演練過無數遍一樣。
看著看著,宋珂心里有個地方在隱隱發疼,人也有一點恍惚,可是他今天吃過藥了。
吃過藥了……
站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一言不發地朝前走。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長進的,起碼不會像以前那樣手足冰涼,嗓子眼兒直反酸。
“怎麼不說話了?”秦彬凱問,“不是什麼人都能住那是誰能住?”
他也還是不吭聲。
他就那樣一直走一直走,不小心一腳踩進水坑里,襪子都濕透了,又冷又潮。秦彬凱不免就擔心起來,緊緊地跟著他。
結果走到出去的必經之路,遠遠地有人靠在樹邊等他們,嘴里咬著一根煙,只不過沒有火星明滅。
宋珂經過那里,沒有注意,秦彬凱也沒有注意。
直到那人出聲:“宋珂。”
回過頭,宋珂看見陳覺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身上穿著那件深灰色的外套。他慢慢地睜大眼睛,心臟驀地緊縮又驀地松弛開來,血臟泵向身體的每一處,手腳也驟然發麻……
忽然醒悟過來這才是真的陳覺,剛才那兩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他忽然醒悟過來,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可是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怕,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望著陳覺他醒悟過來,不是,他不是怕,只是又想起以前那種痛苦的感覺了。那些痛到骨子里的回憶其實從沒有忘記過,頑疾難愈,急不得。
倉促之間他想要后退,結果一腳踩到石頭上險些失去平衡,幸好被一只手從后面把他的腰扶住。
“你怎麼了?”陳覺掌心摸到襯衫的潮濕。
“我沒事。”
短短幾秒宋珂就出了一身汗,也許是藥物的副作用,也許是愛過一個人又疼到極點的副作用,痛苦在提醒他別忘了自救。可他這樣的反應令陳覺誤解了,陳覺很緊張他:“宋珂,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解釋。”
他臉色蒼白地背過身去:“不用了。”
“就幾句,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真的不用了。”
他們倆關系匪淺,羈絆很深,這點眼力秦彬凱還是有的,早就自覺退到一邊。剩他們兩個人站在路邊,燈光暗得發悶,地上影子長長的。
陳覺低聲對他說:“我跟鐘文亭只是偶遇,走之前他說他見過你,你們打過招呼。但我去晚了,你不在急診廳,我只好到這里來碰碰運氣。”
他的臉近在咫尺,宋珂覺得心慌氣短,而且累,累得不愿再跟他糾纏,聽完他的話好久都沒有反應,只把臉深深地側開。
“這是你的私事,沒必要告訴我。”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誤解我。”陳覺的嗓音有點僵,或許是在這里等得太久,“你不想聽我也得告訴你,我跟鐘文亭斷得很干凈,平常也從來沒有聯絡。”
宋珂聽完,站在樹影里沒有回應,樣子很冷淡。陳覺或許是覺得難堪吧,習慣性地含上那支煙,剛一咬住又反應過來,拿下來揉掉了。
“還沒問你怎麼來醫院了,哪里不舒服?”
宋珂手抬了抬:“不是我,是他。”
順著他手臂的方向陳覺看到秦彬凱,然后半晌沒有說話。宋珂問:“我可以走了吧,我和他還要去吃宵夜,晚了沒有位置。”
陳覺抬起眼,目光很陌生地望著他,他的臉色卻依舊是淡淡的,仿佛剛才說得話很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