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記得自己說了這麼一句。
“過去這一年我過得渾渾噩噩的,為了你把自己身體搞壞了,工作也沒有百分百用心去做。你說我們錯過了很多時間,這是真的,可我要找回來的不是和你的時間,是我自己的時間。我要找的是我自己啊,陳覺。”
他抬起頭,陳覺或許終于聽懂他的意思,雙手慢慢地松開了。
他們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太久,這時停下腳步也已經看不清彼此的臉,聽不清彼此的聲音。彌補什麼,又找回什麼?都不如再無瓜葛來得干凈。
最后分別時陳覺并沒有挽留,而且從頭到尾陳覺也沒有說過還愛他,想要繼續和他在一起。可這就是陳覺,這才是陳覺。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甚至于他跟自己說話的語氣,他隱忍時微微抽動的臉頰肌肉,他頸側兩條微凸的青筋……
跟從前相比他只是又成熟了一些。
終于找回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宋珂仍想流淚。在路邊等車,眼望著那輛車漸行漸遠,尾燈終于消失在滾滾的車流當中,宋珂低下頭,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話。
陳覺,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愛你了,因為我得留著最后的一點力氣愛自己。
這也是我的決定。
前言不搭后語地說完這件事,捧了半晌的玻璃杯已經不再燙手。宋珂將柚子茶喝下去,胃不知不覺地舒服許多,臉色卻仍然沒有緩和。
程逸安沉默,他也沉默,燈下的玻璃杯壁反射著瑩黃的光,杯底的柚子皮也沉了厚厚一層,看起來格外得澀。
過了很久,程逸安終于問:“你能做到嗎?”
“什麼?”
“忘記他,你能做到嗎。”
宋珂就笑:“正在努力。”
看得程逸安連連搖頭:“真是缺心眼,都這幅田地了還笑得出來,看來腦子的確壞了。我要是你我非找他要筆精神損失費不可,好歹也把咱們公司的硬件設備升級升級……”
宋珂抿起嘴:“好啊,那你去找他要,你去找他他一樣會給。”
立時將程逸安噎住:“我——我可不去,我缺他那幾個臭錢?”
刀子嘴豆腐心,外加一條清高迂腐要面子,師兄弟倆誰也別說誰了吧。
回到新家,心仍舊不定。
窗外的風一宿沒停,他打開音樂軟件放那種最沒內容的白嗓音,又把被子拉上去遮住臉,沸水一樣的思緒很久才漸漸平息。
陳覺像他要求的那樣,再沒來找過他。
那個月加班太累了,有天程逸安啜著熱茶無限唏噓加感慨:“招人吧,趕緊招人,再這樣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
的確,公司業務越來越多,人手卻極其不夠,尤其是管理人員。想想以前三個人管都有些不夠,現在只剩下他們倆,怎麼可能輕松得了?程逸安得留在公司抓進度,宋珂如今就被迫要出去喝酒應酬,一天天的,簡直苦不堪言。
員工們倒是個個干勁十足。鶴鳴的門店遍布全國各地,對定制化客服的需求繁瑣又復雜,可一旦做好了就是整整兩千萬,這可關系到公司上下的年中獎金。
忙,忙得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這樣緊張的日子里就只有一個小插曲。自從寄來打火機后秦彬凱消失了好久,再度出現是在某個清晨,果真是地頭蛇一樣神出鬼沒。
宋珂頂著黑眼圈去上班,前臺遠遠地看到就沖他招手:“老板,鶴鳴的秦總監親自過來了,正在辦公室坐著等你呢。”
呵,還親自,真是稀客。
推開辦公室的門,秦彬凱正站在窗戶邊上看程逸安養的花,聽見聲音扭過頭來:“早啊。”
氣定神閑得像東道主一樣,讓人覺得頭疼。
“秦總監怎麼有空過來?”
“這麼久都不見你主動聯系,那我只好親自過來討要人情了。”
其實是到鶴鳴總部來做個人述職,順道視察一番乙方的工作進度,這在業內也算是尋常事吧。
宋珂坐下開機,率先嘆一口氣。
“不歡迎我?”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秦總監光臨敝司是我們的榮幸,也是三世修不來的福氣。不過上門做客一般都會帶見面禮,像秦總監這麼有身份的人,想必也一定是帶禮物來的吧?”
秦彬凱被他逗得大笑:“你這張嘴真比我想象得厲害。還說禮物,我之前送你那個打火機呢?收到沒有。”
他哦了聲:“收到了。”
“在哪里?”
他敲敲抽屜。沒有來得及反應呢,秦彬凱站得近,伸手就把那抽屜拉開了。低頭一看,馬上露出一副人臟并獲的表情:“被我捉到了吧,還說你不抽煙。”
“真不抽。”他百口莫辯。
“那這些煙是哪里來的?”不僅拿起來仔細端詳上面印的君子蘭,還湊到鼻下聞了聞,“好煙啊,怎麼沒牌子,名字叫什麼,哪里買得到?”
一連串的問題簡直叫人無法招架。
他不吱聲秦彬凱就斜瞥著他,慢慢地笑了笑:“看來這段時間宋老板有情況。”
他將抽屜合上,不去理會那道饒有深意的目光。
“不是讓我還你人情?怎麼還,你說吧。”
“怎麼個還法,說簡單也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