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替他擦汗,吻他的眼睛卻很輕:“疼要說。”
又去吮他的指尖,是甜的,巧克力味。
宋珂喘息著點了點頭,可是直到結束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舒服的時候忍著,難受的時候也忍著,只有最最沉溺時會叫陳覺的名字。
后來他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腿一直抖,因為身體狀況太差了。陳覺不知道,以為他冷,就把大衣蓋在他身上,自己開車,讓他睡在后面。
停車場出口是個斜坡,外面就是空曠的施工地,曾經的一座寫字樓被拆空了。臨江這地方一天一變,除了記憶,其余什麼都不復從前。
過減速帶時車身顛簸,人就顛醒了。
宋珂模糊地睜開眼,看到銀盤一樣的月亮掛在天邊,那座寫字樓亮著燈。
從前跟陳覺看完電影步行回家,也是這樣的夜晚。月光明凈,皎潔,無聲地呵護著他們,他們的手在羽絨服的口袋安靜牽著,并不擔心會被誰發現。
那時陳覺掌心還沒有煙燙出來的疤,只是溫厚暖和,揣在兜里焐著宋珂的手。宋珂一邊走,一邊回味著電影里的情節,心里隱隱約約有些悵惘,因為陳覺過幾天要去南方出差,那是他們頭兩年分開最久的一次。
“我不在的時候盡量不要自己去見客戶,就你那個酒量上了桌準吃虧。”
“還有師兄呢。”
“他?”陳覺嗤之以鼻,“我十歲就比他有量。”
宋珂很怕他在酒桌上爭強好勝,所以并不表揚他,只是說:“你到了那邊記得要涂防曬霜,海邊的太陽到冬天也很毒的,別不當回事。”
“知道。”
“別光顧著玩,正事一定要談妥。
”
“知道。”
“也別亂吃當地的東西,萬一吃壞了肚子身邊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一個人到醫院去不方便。”
陳覺不再說知道,只是將他的手捏緊:“是不是舍不得我?”
宋珂低下頭,看見路上兩人并排著的,長長的影子:“我是怕你談不攏生意。”
“放心,”陳覺舒展開眉眼,“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對方簽字。”
拿下那份合同,公司下個季度的收入就有著落了。可是宋珂仍然難過,因為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讓他答應好好照顧自己。
走的那天機場人滿為患,頭頂廣播一刻不停地播報著航班信息。陳覺把行李放到托運的傳送帶上,宋珂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辦手續,看著他入關,看著他轉過身來朝自己揮手告別。
回家以后難受得飯都不想吃,因為剛一分開就很想陳覺,可是又不愿表現得像是離不開他,不愿總是給他打電話。
當天晚上理所當然地失眠,后來連著好幾天都睡不好,因為陳覺仿佛脫韁的野馬,去了就不曉得回來。直到原定返程的那天深夜,宋珂要睡了,才忽然打了電話回來。
“睡了沒有?”
南方的夜風很大,他的嗓音像是離得很遠,可是有點興奮。
宋珂沒有說話,他就又問:“宋珂,能聽見嗎?”
宋珂把手機握得很緊,聽筒貼著耳朵,只是埋頭生他的氣:“聽得見。”
他在那邊沙啞地笑,一聽就是喝多了:“拿到合同了,預算比之前談的還多百分之二十,分三期付款。”
宋珂心里難受,啪的就把電話掛了,可是沒過幾秒鐘又急忙撥回去。
接起來以后陳覺粗重地喘氣,呼哧呼哧的,聽上去有點難受。他說:“晚上喝多了,想吐。”
宋珂悶聲:“喝死你。”
他并不生氣,只是沙著嗓子叫了一聲:“宋珂。”
“干什麼?”
他不說話。
宋珂的心毛毛的,問他:“哪天回來?”
他卻說:“我愛你。”
很少聽到他說這三個字,尤其那晚,格外認真和鄭重。過去這麼久了,宋珂只覺得遺憾,當時沒有回他一句:“我也愛你。”
那時只是分開七天,卻感覺天都塌了。誰又想得到,之后他們會分開這麼久,久到快要將離別視為常態,久到再在一起看電影吃飯,宋珂會遲疑,遲疑這是真的還是幻覺。
陳覺的大衣上有淺淡的煙味。宋珂把衣服拉上去,一聲不吭地蓋住自己的臉,靜靜地流了一會兒淚。
晚上他留在公寓過夜,因為精疲力盡所以睡得很熟,沒有發現陳覺半夜起過身。有人給陳覺發短信,說查到一些有關宋珂父親的事,需要他盡快聽一聽。
第37章 不孝子
臨睡前陳覺頭疼難忍,趁宋珂去洗澡的時候找止疼藥。結果藥沒有找到,卻在抽屜里找到了一張合照,是多年前陳家的全家福。
也許是父親留下的。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是一家四口。繼母許冬云抱著妹妹,自己則一臉不情愿地站在父親身邊,手里還提著書法學校的制式宣紙袋。
陳覺把照片拿起來,過了很久也沒有放下。
從小到大他對父親陳宗義的印象就是嚴厲。不光對自己嚴厲,對繼母也一直不夠體貼,就只對妹妹陳念要好一些。因為陳念無論相貌還是行為舉止都最像早早去世的母親,父親愛屋及烏,打小就對她無限縱容。
那時自己多大?應該是小學六年級。每周都要到輔導老師家去練毛筆字,在一個教師家屬院,很無趣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春夏秋冬,風雨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