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立刻面露難色:“這種東西也要留著,不怕讓人笑嗎?趁早刪了。”
宋珂笑不可抑。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到他帶來的午餐時仍覺得夸張。一頓午飯而已,有必要五菜一湯嗎?甚至還有烤乳鴿這種費時又費力的東西。
“兩個人買這麼多菜,這不是擺明了浪費嗎?”
他答得倒輕巧:“想讓你都嘗一嘗。”
恰好助理進來送水,宋珂暫且忍下,等人離開才接著理直氣壯地發表意見:“園區里面有食堂,外面也有不少小餐館,沒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地鋪張浪費。”
說完忽然發現陳覺冷了臉,又疑心自己說重了,只好借分碗筷的契機求和:“喏,你的。”
他卻不接。
可見的確是生氣了。宋珂有點著慌,湊過去坐得近了些:“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是批評你,就是心疼你花錢。”
陳覺側過臉來看著他的眼睛,過了很久才說:“因為不記得你愛吃什麼,所以就多買了幾樣讓你挑,不領情就算了。”
哦,原來是這樣。
兩個人沉默地坐在一處,宋珂捏著他遞來的竹木筷子,指腹溫潤,心里又酸又脹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說:“我領情的。”過了一會兒,又說,“你也吃。”
陳覺仍舊不動筷:“你吃吧,我沒什麼胃口。”
“怎麼總是沒有胃口,頭還是疼?”
“還好。”他云淡風輕地側開臉,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宋珂只好不再問。
也的確是餓了,一掀開盒蓋就食指大動。那道黃泥燒鴿做得干香可口,吃到嘴里肉質鮮嫩不柴,剩下的四個菜也有葷有素搭配得宜,尤其是那道蘆筍炒蝦球,簡直可以排進他吃過的粵菜中前三甲。
“你去哪家買的?”袋上沒有店名。
“朋友開的,私房菜。”
“唔,味道挺好的。”
“下回帶你去店里吃。”
宋珂唔唔頷首,有人請客哪有推辭的道理,何況陳覺還欠著自己四百塊,當然應該找到機會狠狠吃回來。他守著那幾道菜風卷殘云,消滅食物之迅猛終于讓陳覺起了疑心:“你怎麼像兩天沒吃過東西一樣。”
“不是沒吃過東西,是沒見過世面,陳總帶來的美味真是稀世罕有。”
陳覺笑了一下,起身打量四周。
很沒有個人風格的一間辦公室,四面白墻,頂多算得上樸素明亮。木窗朝西,推開來咯吱咯吱地響,窗棱上還落了一層薄薄的白灰。唯一可取的大概是風景尚可,視線眺望出去沒有高樓遮擋,窄窄的路旁種著蔥蘢的法梧,樹下長椅是談天與抽煙的絕佳去處。
“我對這里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很陌生。”
聽見這話宋珂抬起頭,見陳覺站在窗邊,背影有些沉寂。
他只好將語氣放得輕松:“想找個熟悉的地方還不簡單,改天陳總一聲令下我就帶著部下搬到銘途大廈去,吃你的喝你的還能省下一大筆房租,陳總您看怎麼樣?”
陳覺斜睨過來,雙眼更顯得清峻有神。宋珂撲哧一笑。
又過了很久才聽見他問:“我的工位在哪里?”
語氣很平淡,可是宋珂卻聽得有些難過,大概因為他努力地想要想起來,可是始終徒勞無果。
“在隔壁,很早就改成會議室了。”
“看來你們是把我踢出局了。”他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來拿在手里,過了一會兒卻又靜靜地揉掉了,“原因是什麼?”
“理念不合。
”
他笑了一下,將煙盒收起來:“你這個老板當得真是獨斷,理念不合寧愿踢掉創業伙伴,寧愿不要投資。”
宋珂并不誠懇地抱歉:“難道你不知道有的人只適合當朋友,不適合一起工作?”
“是麼。”
“當然。你不知道自己工作起來有多固執,有時候就連師兄的意見都不肯聽,老覺得自己比我們都強。”
陳覺挑眉:“師兄?”
“喔,就是程逸安。他是我大學師兄,你也跟著這麼叫他,我們三個從開始就一起創業的。”
“睿言三劍客?”
宋珂就笑:“這是你說的。”
午休時間過得很快,還沒有回過神分針就轉了一整圈。他把垃圾用袋子裝好,穿上外套:“我送你下去。”
陳覺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隨他一道走出去。
外面的辦公區燈光明亮,那些八卦的目光已經消失,員工們埋頭工作,打印機勤懇地吐著紙。
走到門口陳覺側首看墻上的公司名稱,前臺行政以為是在看自己,笑著起身跟他打招呼:“陳總這就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親切。
他轉身,又看向辦公區。忙碌的身影中有幾個人抬著頭,目光殷切地望著這邊,仿佛是認得他,很想跟他說話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也許以前自己曾和他們共事。陳覺想到一個詞,覆水難收,可他偏偏想收。
“宋老板歡迎我再來嗎?”
宋珂怔了一下:“當然,隨時歡迎。”
兩人的對話聽得前臺一頭霧水,然后看到陳總朝自己微微頷首,更是不知所措。她聽見陳總說:“今天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下次來提前聯系你們,帶甜品咖啡給你們吃。
”
結果走出去很遠還能聽見身后在火熱地聊天。
宋珂低著頭,黑色的垃圾袋繩在手心勒出紅痕:“你這樣大家要誤會睿言傍上銘途這棵大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