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陳覺聽見聲音看過來,眉心的川字紋緊緊擰著:“你去哪里了?我以為你還在里面。”
既擔心又緊張的語氣。
宋珂愣了一瞬,也來不及再細想,當著他的面把門打開了。進去的剎那陳覺怔了一秒,然后雙腿像留有肌肉記憶一樣,徑直朝廚房沖過去。
幸好離開的時間不長,里面還沒有大面積燒起來。推開廚房的門,里面嗆人的濃煙直撲出來,開了燈還是什麼都看不清。陳覺脫下身上的大衣撲火,正要拿毛巾擰燃氣閥門,忽然察覺身后的宋珂要過去關,一把就將人拉住。
“退后!當心燙!”
危急時刻他的力氣尤其大,宋珂被他拽得險些栽倒在地,急得不分青紅皂白地吼他:“這個時候還管什麼燙不燙的,趕緊挽回損失才最要緊。”
陳覺表情暴怒:“你就知道錢!到廚房外面去打幾盆水過來。”
不是不滑稽。都到這步田地了,兩人還在各執一詞。
一番折騰下來陳覺滿身是水,名牌襯衣成了臟兮兮的乞丐服。宋珂身上雖然沒打濕,可睡衣袖子卻被火苗燎焦了,看起來也沒好到哪去。
很快鄰居們循聲趕來,假借關心之名行看熱鬧之實。宋珂彎腰又點頭的,一個一個表達自己的歉意,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全部送走。
回到客廳,發現陳覺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原本英俊的臉頰蹭得全是灰。他在打量這個狹小的出租屋,蹙著眉。
宋珂緊張了一瞬,隨即意識到他也許想不起什麼,因為這里跟以前已經截然不同了。
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早就被收好,兩個人共同生活過的痕跡幾乎什麼也不剩,連同自己也變得面目全非。
“那是什麼。”陳覺問。
順著目光看過去,宋珂見到掛在臥室門口的風鈴塔。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簡言之:“辟邪的。”
陳覺擰起眉,嚴肅又不解:“你一直這麼迷信?”
“寧可信其有啊。”不知怎麼的,宋珂沒忍住笑了出來,因為覺得他煞有介事的模樣有點可愛。
陳覺面容浮上慍色:“怎麼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出大事,人不在居然敢不關火跑出去,要是今天我不在——”
“要是今天你不在我也不會有事。”
迎著那道冷厲的目光,宋珂意外發現他頸下好長一道紅印子,應該是滅火時不小心燙的,心臟頃刻間柔軟下來:“抱歉啊,害你受傷。”
陳覺左手往脖子上摸了一下,眉頭頓時擰得更緊。
“很疼吧?家里沒有燙傷藥,要不要現在去趟醫院。”
倍加小心地盯著他,還是只換來滿臉不快。他起身,語氣不善地說:“帶件干凈衣服。”
帶就帶,何必生這麼大氣?
宋珂匆匆忙忙地隨他出了門。誰知到了外面陳覺也不肯拿外套,譜很大,臉色也難看得要命。
“你穿啊。”
“我讓你穿。”
“我不冷。”
“少廢話。”
他的脾氣真的差了很多。
上了車兩人就沒再交流。晚上九點的臨江城燈火通明,路上車流緩慢地向前移動,兩側的高樓大廈止不住地后退,周圍的一切如同千帆過盡。
漸漸的,宋珂察覺不對,因為行車路線很陌生。
“我們去哪家醫院?”
陳覺面無表情,目光直視前方,“去我家。
”
宋珂一下子坐直:“為什麼是去你家?”
陳覺沒有解釋,而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想去就跳車。”
跳……車……?
再傻的人也知道惜命,宋珂只好任憑司機將自己帶到某處環境不錯的公寓,一路上三關兩卡,安保格外嚴密。
他猜想這就是陳念提到過的,她哥的秘密小公館,從父親陳宗義那里繼承來的。
自地下一層坐電梯上去,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身上穿著那件厚實寬大的外套,密閉的梯廂里能聞到淡淡的薄荷煙味,宋珂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這里一梯只有一戶。走到五層公寓門口陳覺腳步驟停,害得宋珂差點撞到他背上,“怎麼?”
陳覺起初不接話。宋珂以為他是后悔帶自己來這兒了,正要松一口氣,卻聽見他低聲問:“以前來過這里嗎?”
宋珂完全沒有意料到,滯了下才說:“沒有這個榮幸。”
“我連你都沒有帶來。”陳覺似乎不信。
“你秘密那麼多,誰知道在這里藏過幾個人呢,不帶我來有什麼可稀奇的。”宋珂越來越佩服自己,這種境況下也能開得起玩笑。
進去以后不出所料,眼前這個“鉆石王老五公寓”顯得相當凌亂,客廳里穿過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廚房里還有喝過酒的杯子,沒來得及處理的煙蒂,幸好地上沒有什麼避孕套之類的私人物品。
陳覺并沒有帶他參觀,只是找了雙一次性拖鞋給他:“先去洗手間把臉洗一下。”
宋珂依言去洗臉,一照鏡子方才嚇了一跳。自己臉上又是黑灰又是墻灰,耳后一整片頭發都燒焦了,模樣可以說是不堪入目。
剛才自己還笑陳覺,原來更沒形象的那個是自己,而陳覺竟然也沒提醒他。
處理完手上跟臉上的污漬,他出去找剪刀,結果房子太大了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