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珂轉身往外走,走出去好遠好遠,再回頭陳覺依然站在廊下,連位置都沒有動過。
他停下來,站在那里遠遠望著。
沒有多久,陳覺就打來電話。接通后聽筒傳來雨打在玻璃廊檐上的聲音,有點嘈雜。他看著陳覺,陳覺也遠遠地看著他,靜了很久,才微微吸氣:“宋珂,也許我的一輩子并不長,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就不在了,忘記的那三年對我來說比任何時間都重要。”
說這話的語氣跟那句“可是我愛你”,如出一轍。
宋珂慌了神,又傻又固執地說:“怎麼可能?你會長命百歲的。”
陳覺慘淡地笑了:“但愿。”
那晚回到家,宋珂做著一個接一個的噩夢,夢的開端就是他到陳家登門拜訪的那一天。
第24章 一輩子是我的人了
那年在公司給宋珂過完生日,第二天陳覺就回了趟家。
繼母許冬云當時在翻譯一首俄國散文詩,兩天后就要向出版社交稿。聽見敲門聲她應了聲“進”,一抬頭,只見陳念將哥哥一把推了進來。
“什麼事?”
“咳咳。”陳覺清了清嗓。
鏡片后面是一雙慈祥的眼睛,微笑時眼角有些自然的紋路:“又闖了什麼禍?”
她年逾五十卻依然耳聰目明,加上退休前是外文老師,身上自有一股卓然的書香氣,任何時候講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陳覺上前:“您怎麼也跟妹妹一樣,找著機會就數落我。作為家里目前碩果僅剩的一名雄性,我也算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了吧,好歹給我一點尊重行不行。”
他一貧就是有事相求,這個規律許冬云早摸清了,于是笑著把眼鏡摘下來:“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為的什麼,說來聽聽。
”
“……”
見哥哥一時不言語,陳念急得不行:“你不說我說,他周五要帶人回來吃飯!”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他——”
“就是那個誰!”又被陳念搶先了。
陳覺扭頭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趕緊把嘴巴給閉上,陳念知錯就改,笑嘻嘻地比了個OK。
原來不是普通朋友。許冬云了然:“是之前跟你爸爸提起過的那一個?”
上一次出柜以父子倆差點斷絕關系告終,當時繼母跟妹妹沒少從中調停,所以大致也了解一些。
陳覺平常在家里總是耀武揚威的,一提到自己的那個“他”,表情卻有點不好意思,客客氣氣又支支吾吾地表示:“你們不是一直說想見他嗎?這回我好不容易把他說動了,答應這周末來咱們家。”
許冬云是極早一批留過洋的,思想本來就很開通,加上一向把陳覺當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當然只有為他操心和高興的份。
“你們倆處了這麼長時間,借這個機會要是能安定下來當然很好。既然是來咱們家,一應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顧阿姨會幫著張羅好,你只管把人帶回來讓我們瞧瞧就行。”
“謝謝媽。”他立馬笑逐顏開,“放心吧,你們準會喜歡他。”
這樣愣頭青一樣的哥哥不是不滑稽,就連陳念都瞅著他樂,又在書房里絮絮叨叨半晌才打鬧著出去。
回到出租屋,陳覺把敲定的時間通知宋珂,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反應。其實昨晚沖動之下答應完,今天早上起來宋珂就后悔了,心里打了好幾個小時的退堂鼓。
“要不算了吧,這幾天公司這麼忙。
”
“宋珂!”陳覺一點就炸,炸完又把語氣緩和下去,“別怕,有我在你怕什麼呢?遲早是要面對的嘛。”
宋珂把身體轉開:“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我就是覺得沒必要。”
陳覺急了:“難道你還想哪天跟我分開?”
這倒是沒有想過,只是內心仍然會對那樣的家庭有些抵觸,擔心自己融入不進去。要真是這樣,最后失望的還是陳覺。
可是陳覺又很會安撫人心:“凡事總要嘗試吧,你不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再說了我以人格保證,保證我媽跟我妹妹她們都會特別喜歡你。只要過了這一關,往后逢年過節咱們就能在一起過了,難道你忍心看著我每回春節都兩頭跑?”
最后終于是把人給說動了。
宋珂的性格是很務實的那種,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情就會做好。隔天他特意給自己本科時認識的俄語系老鄉打了一個電話,請教對方有什麼書是適合送給長輩的,得到幾個答案后拿紙謄抄下合適的版本跟譯本,為此還專程跑了趟書店。
買來的書帶回家拿牛皮紙包嚴,外面用細細的麻繩捆好放在鞋柜上。給陳念的禮物相對簡單一些,是一條絲巾,但也花去他整月工資。包裝照例是自己來,包好后跟俄語書放在一起。
當天早上十點鐘,陳覺開車來接他,見到他手里提的東西很詫異:“你準備的?”
不是我準備的,難道還會從天而降?
宋珂不言不語,默默地就上了車。
陳覺在后面笑得見牙不見眼,上車以后親自給他系安全帶,低聲對他保證:“有我在你什麼也不用怕,這一輩子我就愛你一個,就算我爸活過來掐著我的脖子反對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