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珂覺得好笑。
進了門,陳覺左右張望:“怎麼……你家人都不在?”
“不是不在,是我家就剩我一個了。”他把鑰匙掛到墻上,外套脫下來,臉上倒是沒有多少傷感的情緒,“不好意思啊,家里沒有空調,大概得讓你挨凍了。”
出于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宋珂并不過問陳覺家里的事,相對應的,陳覺也就不問他。所以到那時陳覺才知道,原來宋珂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之所以不想讓自己來他家,也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不想讓自己覺得他可憐,一個人住在這樣破的老房子里。他寧愿一個人度過最孤單的春節,也不想要別人的同情,尤其那個人還是陳覺,擁有良好出身、從小被家人疼愛的陳覺。
可是陳覺不在乎這些,不是自我說服后的不在乎,是打心眼里就沒在乎過。他甚至很高興,高興宋珂原來這樣把他放在心上,高興宋珂會在意自己對他的看法。
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陳覺頓時喜形于色起來。他先是支使宋珂給自己找了套舒服的衣服,對著衣服挑三揀四再假裝勉為其難地穿上,接著又邊吃昨天剩下來的餅干邊假裝凍得發抖,借此支使宋珂給他燒水灌熱水袋,氣得宋珂說:“你回去,現在就回去。”
“回去行啊,你給我出車票錢?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來的路上我把車撞壞了,就那輛保時捷。”
說著話呢,還特別臭講究地用筷子吃餅干,結果碎末掉得滿地都是。宋珂將灌好的熱水袋往他懷里狠狠一塞:“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
“我的車你心疼什麼,還是說你覺得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才心疼的?”
斗嘴這方面兩人本來難分伯仲,可因為陳覺更沒臉沒皮,所以宋珂偶爾就落了下風。
反正人都來了,不用白不用。午后宋珂拉著他一起大掃除,從換床單被罩開始,擦窗戶、掃蛛網、修桌腳,臟活重活全讓陳覺干了。三小時后陳覺累得癱地不起:“不能再干了,我耳朵眼都快被灰給堵死了。”
說完不久,宋珂走到他身旁蹲下,抱膝觀察他的臉。他被看得毛骨悚然,正要問這是干嘛呢,左耳朵忽地麻癢。
是宋珂俯身吹了一下。
他心臟驟停。
“好了吧。”
幾乎就在宋珂站起來的下一秒,陳覺豹子似的一躍而起,從后面死死勒住了他的腰:“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可是耳根紅了,“你說有灰,我就幫你吹吹。”
陳覺一時之間有些語塞,胸腔里怦通怦通地亂響亂跳,手臂緊得像鋼條一樣,嘴巴卻忽然變得笨拙:“你……你……”
你來你去,你不出個名堂。
丟人啊丟人,馳騁情場二十八年未嘗敗績,陳某人今天卻敗在區區一口氣上。被宋珂掙開逃掉之后他恨得捶胸頓足,呔,剛才就應該直接——!
“喂。”宋珂在廚房叫他。
他噎了一噎,乖乖應聲:“啊?”
“還吃不吃飯了?”
“喔。”
于是垂頭喪氣走過去,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和只剩半把掛面的抽屜。
“大過年的你不會讓我吃面條吧?”
宋珂背過身,斜倚在老舊的水池旁邊,低頭捋著幾根都快禿頂的小蔥,“又不知道你要來,沒有提前預備吃的。”
“你一個人也不能這麼湊合啊。
”
堂堂太子豈能吃掛面,起碼也得是兩塊錢一包的泡面吧,加腸的那種。可今天畢竟是大年三十,樓下的小賣部都關門歇業了,天氣那麼冷,又不想走兩公里到超市去。
想來想去,他跟變魔術一樣從包里變出一瓶珍品茅臺,拎著就去了樓下趙阿姨家拜年。人家趙阿姨他們是本分人,逢年過節走親訪友也就送箱牛奶送包糖,收到這種檔次的酒簡直就有點惶恐。
換來幾道現成的年菜后,陳覺心滿意足離開,倒是全程旁觀的宋珂哭笑不得。以為那酒是他帶來自己喝的,宋珂逗他:“這麼好的酒送人了你不心疼?”
他不以為然地說:“這酒本來就是給你爸帶的,送給趙阿姨他們也合適,我還真挺感謝他們把你照顧得這麼好。”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宋珂聲音漸輕,“誰要你感謝。”
“有本事你別吃!”
沒本事,因為剛出鍋的花卷暄軟得過分,蒸好的扣肉噴香撲鼻,炸好的魚塊金黃焦酥,就連用來解膩的腌酸梅肉都令人垂涎欲滴。
條件簡陋到沒有正經的餐桌,兩人就用冰涼刺骨的水洗凈手,然后支起折疊桌坐著小板凳,在客廳的白熾燈泡下卷起袖子大快朵頤。陳覺吃得尤其快,簡直可以說是狼吞虎咽,宋珂都怕他把自己噎著。
“你慢點吃行嗎,沒人跟你搶。”
他爭分奪秒地抬起頭:“我餓啊,餓死了,一天都沒吃東西。”
也不想想他多不容易,前一天根本沒睡好覺,今早爬起來就沖到大巴站,長途奔波后又干了好幾個小時的苦力。
宋珂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可是不懂表達,于是默默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別的其實已經記不真切,只記得那晚的春節晚會特別有意思,歌舞魔術樣樣新奇,小品相聲也很精彩,兩個人各抱一個熱水袋笑得直冒汗,陳覺更是興致高漲到跟唱了好幾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