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大一瓶紅酒見底后,陳念醉意熏熏地窩進又寬又軟的大沙發,沒坐多久身體卻開始往下滑,后來干脆拖著宋珂一起坐到地毯上。
“不用上班的日子好爽啊。”她愜意地喟嘆,“自己做飯自己吃,吃完了就在客廳看電視,沒人催你回郵件也沒人罵你坐沒坐相。我看哥哥不用回來了,他不回來我們倆反倒更自在。”
“我還以為你喜歡上班。”宋珂說。
她呵了一聲:“誰會喜歡上班?我那是沒辦法,誰讓我攤上那麼個不在乎榮華富貴的哥哥呢。”又用肘杵杵他,“欸你知道嗎?爸剛走的時候我哥死活不肯回銘途,幾個叔叔伯伯背地里全都說他失心瘋了哈哈哈……”
宋珂被她沒骨頭似的依偎著,沉默地不發一語。手中的遙控器有一搭無一搭地換著臺,可換來換去都是那些無聊的歌舞表演,很難提起興趣。
沒想到剛換到某臺,忽然引來陳念大叫:“停停!就看這個,這個男明星我最喜歡了。”
這個?
銀幕中的男星長相出色,算是時下正吃香的小鮮肉類型,可是唱歌方面就有點不敢恭維。
他說:“你都什麼欣賞水平。”
她白他一眼:“那你說誰唱得好聽?”
他想了想:“你哥。”
“救命啊!”她大喊,“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要有個限度,他那個破鑼嗓子也能叫好聽?”
“沒那麼差吧。”
起碼能算聲情并茂。
見他正兒八經的樣子,陳念又壓抑不住調侃的心,湊過來笑嘻嘻地問:“他什麼時候給你唱過歌啊?說來聽聽。”
宋珂笑了:“為什麼要告訴你。”
“告訴我吧,告訴我吧告訴我吧,求你……”
宋珂被她纏得無力拒絕,可又一時想不起那麼久的事了,只好對她說:“那你去給我剝個橙子,回來我再慢慢地告訴你。”
她噌一下站起來,三下五除二剝好一個,橙皮的甘香與酸澀頓時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自己留下兩牙,剩下的全都遞給了他:“現在可以說了吧。”
今晚不聽足八卦看來是不肯睡了。
宋珂掰下一瓣橙子,吃到口中并非想象中那麼酸得倒牙,起碼不像他跟陳覺的過去那麼酸溜溜的。
那時他們處在漫長曖昧期的尾巴,還沒有正式確定關系。像所有剛剛創業的年輕人一樣,他們每天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有春節假期才能喘一口氣。
可是春節意味著兩個人要暫時分開。
臨別那天陳覺不知為什麼很生氣,也許是因為宋珂不肯告訴他家庭住址,也許是因為宋珂不同意每天晚上都視頻聊天,只答應空閑時會給他打電話。
抵達大巴站他還在生悶氣,宋珂也懶得理,提著行李就上了車。本以為他一定就走了,沒想到幾分鐘后,又見到那個穿黑羽絨夾克的身影提著一兜子零食上來。
“給你。”
旁邊的位子空著,陳覺徑直坐下,零食袋嘩啦扔到他腳邊,之后就繼續板著臉一聲不吭。
宋珂塞著耳機裝聽不見,并且還把頭默默地轉向窗外,氣得陳覺當場臉紅脖子粗:“你是不是早就覺得我煩了,能回去過年開心壞了吧?!”
前后左右紛紛側目,更讓宋珂覺得丟臉。
“好!算我自作多情。”陳覺在旁邊挫著后槽牙放狠話,“這段時間咱倆干脆別聯系了,我也要去開心個夠,誰有空等你那個破電話。
”
不聯系就不聯系,誰稀罕?
在矛盾進一步升級之前,邊上的人來了:“小伙子這不是你的座位吧?”
“我送人的。”他沒好氣。
“送人的你還不趕緊下去?這眼看就要發車了……小伙子,小伙子?”
“我聽見了!”
起身的那一刻他趁宋珂不注意,粗魯地摘掉耳機塞進自己耳中,結果發現里面根本沒有音樂。
“宋珂,你真行。”
說完就下了車,沒給宋珂解釋的機會也沒問為什麼。隔著車窗,宋珂只看到那道背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巴站。
算了,走就走吧。
起初也不覺得有什麼,可聽著身邊的人給家里打電話,看著窗外景色漸漸變得陌生,塵土飛揚的省際公路越走越偏,心里還是會空泛泛的沒有著落。
翻開腳邊的塑料袋,有自己最愛吃的餅干,有礦泉水、話梅,甚至還有防暈車藥跟滿格的充電寶。霎時間宋珂只覺得一陣心酸,想要跟陳覺說幾句話,可是礙于自尊又幾次將手機放下。
到站時天都黑了,大家提起行李匆匆出站,外面接人的、跑黑車的把路全堵上了,燈火通明的廣場倒比白天還要熱鬧好幾倍。
宋珂拖著行李獨自走出去,打車打不到,黑車又要價太高,只好坐上一輛舊三輪一路顛簸著到了家。
說是家,其實只有他一個人。
老式住房既沒電梯也沒有燈,行李箱一級級拎上去,樓下的趙阿姨聽見動靜跑出來幫忙:“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回來了!早知道我讓你叔接你去。”他搖著頭說沒關系,回來幾天而已,很快就又要回城里去。
爸爸去世后一直是趙阿姨一家在照看他,平時有什麼人情也是她代為去送份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