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我開車兜風,兜著兜著就到那了。”他直視前方,語氣有些自嘲,“撞了邪一樣。”
宋珂的心幾乎停跳,身體僵直得無法動彈。
陳覺沒有發現旁邊的異樣。前面一段空隙出現,他看準機會超過兩輛車,然后才接著說:“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在那兒住過,那兒的路我好像熟得很,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
空氣滯澀又安靜,靜到連呼吸都聽得見。
“市區就這麼大,也許陳總以前真的去過也說不定。”
陳覺笑了下:“或許吧,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我只是覺得過去三年好像發生過什麼重要的事,重要到我腦子忘了身體卻沒忘。”
那些瑣碎過往對陳覺來說是否重要,宋珂的確說不清。他沉默著,心臟卻陣陣抽搐。
沉寂了一會兒,陳覺突兀地問:“宋珂,你愛我妹妹嗎?”
宋珂側目,陳覺又笑了:“別緊張,我不是要考驗你,只是想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陳總怎麼會不知道……”
“說實話我的確不知道。”今天他仿佛心里有事,誤打誤撞碰上了宋珂,于是沒頭沒尾地傾訴出來,“像我這種人,要得到一份不摻雜質的愛情比登天還難。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要不是我兜里還有幾張鈔票,誰會愿意陪在我這種人身邊?一點保障也沒有。”
你這種人?哪一種?
宋珂說:“陳總,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指不定哪天我就斷了氣,永遠不在這個世界了。”
他語氣是開玩笑,聽著卻讓人覺得真切。宋珂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慨,只能竭盡所能地看著他,想要把他心里的想法通通看清楚。
可是天色已經黯淡下來,車里沒開燈,最后一點夕陽照在他臉上,他的輪廓模糊不清。
或許死過一回的人,內心的感悟總是會比別人多。
抵達餐廳,服務生將他們領到靠窗的位置。店內多是情侶或一家人,像他們這樣兩個男人結伴而來的不常見。
坐定后送來菜單,陳覺看也沒看就說:“我吃什麼都行,你看著點吧宋珂,今天這頓我買單。”
宋珂取下圍巾:“說好我請的,陳總別跟我爭了。”
陳覺沒有說話,端起水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
往常他要是弄出這副表情,要麼是挖了坑給人跳要麼是憋著壞等人發現。果不其然,很快宋珂就看出端倪。
菜單上雖然全是清粥小菜,什麼艇仔粥、蟹粉云吞、遼參玉米糊,可價格卻一點也不親民,不要說魚翅撈飯,就是一碗小米粥竟也敢開價三位數!
眼看他眉頭越皺越緊,陳覺在對面懶洋洋地打趣:“說了我請客,要不要考慮這麼久。”
儼然還是當年訛他火鍋時那種狠毒作風。
宋珂臉都綠了:“要不換一家吧,我知道附近巷口有家煲仔飯不錯。”
陳覺朗聲大笑:“行啊,走,事先聲明我的車國內沒得修,要是在小巷子里蹭掉了漆,光返廠路費就要兩萬多。”
聽得宋珂心里陣陣滴血:“好好好,就吃這個。”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
這地方敢收高價自然有它的好處,服務先不提,菜的口味的確算得上乘。蟹絲現剔,云吞現包,表皮筋道外加餡料鮮美,吃進嘴里簡直齒頰留香。
宋珂大傷初愈吃不了多少,陳覺卻仿佛胃口不錯,兩人邊吃邊聊,到后來光蟹粉云吞就叫了兩遍。
第二次上云吞時熱騰騰的湯冒著裊裊白煙,陳覺一接過來就不由自主地摸耳垂。
以前同居的時候兩人都不愛做飯,晚上餓了他就總是煮泡面。不過他這人的挑剔體現在方方面面,泡面必須用鍋煮不能用水泡,還要加午餐肉、太陽蛋跟汆過水的雞毛菜。煮好后他愛把雪平鍋端到客廳,邊吹邊吃,邊吃邊吹,偶爾被鍋邊燙到就會馬上捏捏耳垂,和現在一模一樣。
大概被注視得太久,陳覺握著筷子抬起頭,半真半假地調侃:“我吃個兩碗云吞,把你心疼成這樣了?”
宋珂回過神,低下頭無聲地笑:“陳總買單我心疼什麼?你自己都說了,兜里還有幾張鈔票。”
“行啊你,開始拿話激我了。”陳覺嘴角微揚,筷尖威脅般指了指,“我不上你的當,今天這頓必須你買單。服務員,再來碗海參鮑魚粥!”
“欸——!”宋珂慌忙阻止,一著急把他筷子都碰掉了,兩人又笑著去撿。在桌下忽地四目相對,陳覺定定地看著他,看得他心怦怦直跳。
撿到筷子直起身,陳覺臉上的笑容已經收起來了。宋珂直視了他一瞬,總覺得他有話想對自己說,只是還在等待開口的時機。
“要不要再加點什麼?”陳覺問。
“不用了,已經很飽了。”
陳覺點了下頭:“吃飽了就行。”
最后還是宋珂先挑明:“對了陳總,那天你說有話有說,不知道是什麼話?”
“不急,吃完再說。”
可是已經吃了這麼久……
不知為什麼,宋珂心里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就此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陳覺見他不肯再動筷,慢慢地也把筷子放下了,拿出煙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