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會有人對朋友說這種話。
他聽得心亂如麻,當下把窗戶推開,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才說:“我也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難道我對你說過假話?反倒是你從一開始就拿有色眼鏡看人,你——”
陳覺忽然翻臉:“行了行了,打來向你道歉沒有指望你服軟,有必要每句話都這麼咄咄逼人?我告訴你宋珂,你別覺得我少不了你,我身邊朋友多得是。”
他記得自己當時血都涼了。
認識以來陳覺從沒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但凡鬧一點不愉快或是工作上意見相左,先讓步的那個總是陳覺。陳覺對他永遠有絕對的耐心跟恒心,潤物細無聲地攻占著他的情感。
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值得陳覺發這樣大的火?
電話突然掛斷,只剩下孤單的忙音。
短暫的不知所措過后,他決定不去想了,工作堆積如山哪有空去傷春悲秋。可是眼前那一行行的小字全都化了形,澄黃的燈光下長出翅膀四處飛,就是不肯留在他的眼睛里。
他坐著發呆,好長時間后才意識到自己把手機捏在手里,力氣太大捏得都關了機。
重新開機,手機里蹦出一條消息。
幾分鐘前陳覺發來的,冷冰冰的一行字鉆進他瞳里——
“除了跟我裝傻你還會什麼?是不是哪天我真走了,你才會承認你是在乎我的。”
何必等到那一天,當時自己無措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
裝了那麼久的朋友,觸碰到真心的那一秒心臟都快要蜷縮起來,所以他才本能的選擇了逃避。可是陳覺不同意,陳覺就是要把窗戶紙捅破,逼他承認自己的心意。
那時的陳覺跟現在這個陳覺,長相身材并無二致,殼子里裝的卻是不同的靈魂。
宋珂半倚在病床上,望著眼前這個冤枉他的陳覺,迷惘地發著怔。
怎麼又是秘密。
那次吵架就是因為他們各有秘密。陳覺隱瞞家庭、身份,而自己隱瞞內心真實的想法,一味地和他裝傻,終于把他激怒了。
那現在呢?
現在他們之間還有秘密,自己想告訴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告訴他。
第6章 叫一聲陳覺
有人推著小車路過病房,車輪滾過走廊的水泥地面,宋珂就在這種令人牙酸的動靜里認清了,眼前的陳覺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人。
“那東西到底是不是和我妹妹有關,我警告你宋珂,你最好說實話。”
陳覺目光驍悍地盯著他,審他像審犯人。
宋珂揪緊床單,終于可以聲音不再顫抖:“陳總真把自己當成關心妹妹的好兄長了?一個連家都不肯回的人,有什麼資格關心陳念的事。”
這種反應陳覺顯然沒有料到。他嘴角微沉,眉心緊緊攥在一起:“至少我比你有資格。”
“這是當然。陳總是她的親哥哥,想關心的時候可以關心,不想關心了也能隨時把她拋諸腦后。”
“你以為你知道得很多,可以為她打抱不平?”
“我一個外人……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想過問。”盡管身體疼痛難忍,宋珂卻仍然能做到話里藏針,目光毫不避諱地直視他,“不過就算我這個外人跟她做過什麼拍過什麼,那也是我們的隱私。而且我要提醒陳總,關心妹妹可以,不要認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齷齪。
”
“你——!”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陳覺。他一把攥住宋珂的肩,力度大得簡直像要把骨頭捏碎,“你說夠了沒有?”
宋珂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緊接著猛地將人一推,可是力氣不夠根本就推不開,臉色反倒疼得更加慘白,喉間涌動著腥甜的氣息。
“咳咳、咳咳咳——”急怒之下他偏開頭咳嗽起來,動作大得連床都跟著震顫。
肩頭的那只手驀然松開。
外面的護士聽出不對勁,叩了兩下門后小心翼翼地探進頭:“陳總,病——”忽然頓住,喊,“陳總你怎麼了,你頭疼嗎陳總,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瞧瞧?”
陳覺撐著桌子掐緊額,兩側的太陽穴青筋暴出,呼吸都變得格外沉重。
“陳總……”護士剛一張嘴他就擺擺手:“出去。”
“可是陳——”
“出去!”
護士嚇得立即關門。
宋珂坐在那里靜默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問他怎麼了,只是看著他臉色難看地坐到沙發上。
“陳總不用激動,手機里的東西跟陳念無關。”
陳覺打火機都已經拿出來,聽到這話又慢慢放下,將手里尚未點燃的煙揉掉了。那樣艱難的動作,蹙得那麼緊的眉,好像受刀傷的是他而不是宋珂。
宋珂強忍下心悸,用一種最平淡無奇的語氣對他說:“煙酒傷身,陳總大病初愈應該少碰。”
半年前陳覺昏迷不醒,在病床上躺了足有八九天。宋珂永遠忘不了那時的恐懼,守著那個叫不應、動不了的陳覺,一秒都不敢松懈,唯恐眨眼工夫他就會離開自己。
陳覺看著手里那截煙,自嘲地笑了一下,隨即起身把病房的窗推開。再轉過身來,臉色已經恢復如常,目光落在剛才被自己攥過的肩上:“剛才我一時失控,沒有真想把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