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把安寧藏起來了,讓他出來。”
對方不死心,當這里是救命稻草。
“安寧你出來。”
他這麼往里一闖,門口到臥室的地板上頓時到處都是水漬和腳印。
韓巖這人雖然粗枝大葉,但卻有輕微潔癖,最憎惡他人打擾自己的私人領地,尤其是這樣渾身泥的時候。
他臉色遽變,動作卻不緊不慢。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咬在嘴里,隨后一腳猛踹在來人大腿上。
“趕緊滾出去。”
這一腳過去直接將對方踢得悶哼,嘭通一聲跪倒在地,嗆聲喊:“他是不是真在里面!”
韓巖右腳驟抬:“你他媽有病——”
“你們……”門口傳來一道略帶驚慌的嗓音。
一身鵝黃色短夾克的安寧站在門外,因為停步停得急,背包上的奧特曼掛件還在輕輕晃動。夾克的大翻領襯得他一張臉更小更清秀,上面一對瑩亮有神的眼睛微微張大,錯也不錯地盯著正要大打出手的兩個人。
準確來說,是正要出腳的施暴者韓巖。
他只是來拿吉他的。本打算今天去看房子,臨出門發現下雨了,干脆改道來了這里。剛到三樓就聽見有爭執的聲音,還以為是誰家在吵架,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場面。
一個是在心里決定從此一刀兩斷的曹恒啟,一個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鄰居,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怎麼會撕打在一起?
“操。”韓巖壓住火收腿。
安寧猶豫片刻,還是過去把曹恒啟扶了起來,畢竟這是他認識的人。
“恒啟,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打起來了?”他臉朝向身邊的人,目光卻悄悄看向眼前的韓巖。
對于韓巖他一直就是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也就上次離開的時候因為一句“找律師”,壯著膽子送了張創可貼。
這下好了,剛才那一腳又把僅有的一點好感打回原形。
被他扶住的曹恒啟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正了正眼鏡,一張臉青紅發紫。
“我以為你故意躲在他家不肯見我。安寧,你跑哪兒去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昨天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給你回短信了。”
剛才扶他是一時情急,這會兒安寧把手一松,悄然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昨天在短信里安寧自認為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他花了很長時間,寫了很長一段話,打字的時候指尖都在發顫。如果說之前曹恒啟的甜言蜜語還對他有效果,那在曹恒啟的老婆找上門來給他看了他們的全家福,給他講了曹恒啟對未來的種種規劃,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因為那些安穩、那種未來里從來就沒有他安寧的名字。
這種感情就像煙花,燃過了,燦爛過了,剩下的是一地灰敗,不值得再去伏地拾起。
“安寧你先跟我走,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曹恒啟把他兩只手腕強行握在一處,像以前一樣用大拇指指腹緩慢摩挲他手腕內側,“咱們倆需要好好談談。”
安寧拼命把手往外抽,臉色一點點漲紅,肩膀縮得快退到墻根,“你別這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快回去陪你家人吧。”
“婧雯那邊你不用怕,我已經把她安撫住了。那天她鬧著要報警也是氣發了瘋,這個潑婦……你放心,我不可能讓她報警抓你。
”
“我不是怕這個,你先放開我。”
安寧艱難地轉動著細細的手腕,從額頭到脖頸紅得透血,眼睛都不敢往任何地方看。
“你搞這種突然失蹤,不就是逼我嗎?別這麼不懂事,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你相信我。”
“曹恒啟你先放開我,這件事不是你以為的這樣……”
“安寧,聽話。”
“我讓你放開我。”
兩人僵持不下,忽然被人冷淡打斷:“我說——”
許久沒有發言的韓巖用腳踢了踢電視柜,煙灰抖到一旁的水杯里,“這里是我家,你老婆報不報警我不知道,怕不怕我報警?”
安寧立刻點頭哈腰道歉。
“你。”韓巖對他的歉意置若罔聞,夾煙的手隔空點了點曹恒啟:“無正當理由,未經允許強行侵入他人住宅,直接構成非法侵入住宅罪,報警與否全看我心情。”
“報警?可以。”曹恒啟畢竟年長,社會經驗豐富,“需要我先去醫院驗個傷麼,輕傷不諒解,告你足夠了。”
安寧擋在兩人中間。
“不好意思,”他背對著曹恒啟,抿緊唇看著滿臉陰沉的韓巖,“能不能再給我兩三分鐘的時間,我——”他頓了頓,“我跟他把話說清楚就走。”
曹恒啟身體一僵,胸膛微微起伏。
韓巖瞇眼看了安寧一會兒,越看他越不自在,感覺安寧幾乎快化了。好一會兒后韓巖鼻腔里低嗤一聲,咬著煙去了陽臺,把客廳留給他們。
外面雨還沒停,室內溫度高,鋁合金包邊的藍玻璃窗面蒙了一層白霧,雨水在上面斜拉出許多雨絲,一滴滴細小的水滴滾落下去,遠看像是在白霧上提筆作畫。
窗上也映著韓巖面無表情的臉。
他站久了就背疼。這種沒來由的耐心已經是第二次,說不清自己為什麼為安寧破例,也許是看他可憐,也許是好奇這出狗血劇到底能有個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