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第559章

他抱起他,手臂攬過他的肩膀,每一寸皮膚都像觸碰了巖漿般熊熊灼燒,疼到心慌又不愿松開。

  他想起劉扶光總在深夜貪看凡人撰寫的話本,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拂在書頁上,形成令他不悅的陰影。其實劉扶光不喜歡太長的頭發,難打理,容易散亂,又強韌得像春天茂盛的柳枝。他提出過許多次主張,要削短了長發生活,晏歡不愿親眼見證這種鬧劇,每到這時,他就知道該自己出馬了。劉扶光沉迷地讀書,他便替對方梳理頭發,用一根簪子挽起,再將擾人的碎發抹進發鬢當中。一開始他做得十分笨拙,發髻就歪七扭八的,后來越發熟練,發髻也隨之光滑整齊了許多。

  我會為你做任何事,他想,無論什麼事。既然殺戮、卑劣、血腥的斗爭全是我所擅長,但你不喜歡的,那我就放棄這些權能。如果你想拯救一些人的命,我當然可以陪你;如果凡人的處境會牽扯到你的喜樂,那他們大可以無病無災、平安無事地活到老死;如果你想觀賞五顏六色的可笑鮮花,想在水邊吹風,想旁觀短命人族的“十丈紅塵”,想看那些靈智未開的愚笨孩童,搖著粗劣的木頭玩具跑來跑去——哪怕這毫無意義,而且吵鬧刺耳——那我愿意在你身邊,哪怕只是默默坐著曬太陽,不說話也很好。

  其實有很多話,我沒有向你坦白:這種感情對我來說還是完全陌生的,它使我脆弱、優柔、易受傷害。我需要隨時感知你在何處,是否安全、健康、幸福快樂,即便我清晰地知道,我就是你一切磨難苦痛的來源。

它在我的骨頭縫兒里鉆洞,使我疼得發癢,而我卻無能為力,多麼可怕!

  但唯有一點,我已經隱隱約約地明白了。

  ——這麼可怕的東西,卻不是由金銀珠寶、權勢名位,或者決斷生殺的神力堆起來的。它……實際上,它藏身在每一點尋常瑣碎的小事里,譬如說,我屬于你,從今日到明日,從明日到今后的每一天。

  宛城空了。

  無數飛散的流螢蕩在天上,劉扶光仰頭微笑,晏歡望著他,也笑了起來。

第203章 問此間(三十一)

  劉扶光很高興地說:“大家都走了!”

  晏歡不能領會這種高興,不過,看到劉扶光開心,他心頭的一口氣也就順了。

  “很好的辦法,”他說,“等同于超度了。”

  “笨辦法,”劉扶光搖搖頭,“只是足夠踏實。無民則無國,十七州城,一城一城的度過去,人魂盡散,我很想看看,圣宗還能拿什麼統治。”

  他收起玉桿,把明珠也取下來。環顧寂靜廣袤的城池,度魂耗費心神,劉扶光因此稍稍松懈了戒備,隨口扭頭道:“也是奇怪,居然沒有輔首衛來這搗亂……”

  話音未落,靈識籠罩的范圍內,驀然閃過一道曲折幽暗的黑光,猶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靜心擇取了一個狠辣刁鉆的角度,朝他一口叼過去!

  言語是眾生與天地鬼神溝通的渠道與橋梁,因此說出口的話語既是咒,也是靈。古語常說“禍從口出”,指的便是這樣的事。

  那些影子般致命的輔首衛并不是沒來,他們只是一直潛伏在暗處,等待著伏擊的機會。結果不光晏歡護得滴水不漏,叫他們始終找不出可以不白白送死的破綻,玉鈴響起,歌謠隨著明珠光輝飄蕩的時候,連他們體內的蠱蟲都化了大半——竟然有成批的輔首衛,叫這歌給唱散了。

  余下的銅面修士,更加需要謹慎行事,直到劉扶光出言不慎,借助言語的疏漏,圣宗的鷹犬,終于找到了出手的時機。

  雷霆與金屬相激的巨響!晏歡并未變回人形,仍是龍身,瞬息之內,他已經將劉扶光環了個嚴嚴實實,猶如一枚黑暗而惡毒的巨蛋。無數觸肢翻涌,在“蛋面”上迸發出畸形怪狀的萬千鋒刃。

  再沒有比這更暴虐的絞肉機了,輔首衛像潮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撲過來,也像潮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慘死當場。黑紫的血漿肉泥飛濺,復在地面凝聚成汩汩流淌的毒水。

  人間的修士,發出不似人聲的劇烈慘叫。轉眼間,無論殘肢血肉、融化毒水,盡如道道小溪,被吸到了晏歡張開的幾十個利齒巨口當中,咽得一干二凈。

  龍神緩緩轉開身體,除了空中彌漫的濃烈苦腥,周邊倒塌的房屋,被碾碎打濕的青石地板之外,劉扶光瞧不出什麼別的端倪。

  “你殺了他們,”劉扶光略微嘆氣,“是我疏忽了。”

  雖然盡情虐殺了尾隨過來的輔首衛,晏歡心中的一腔邪火,卻始終不能發泄透徹。在他看來,那所謂的圣宗,三番幾次派遣仆從追殺,又利用凡人的廉價性命,使劉扶光痛苦不堪,無法安生,這便已經大大地觸及了他的雷池命脈——甚至等于拿他的底線載歌載舞,擱這兒跳起大繩來了。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想狠狠報復?

  劉扶光有了法子,他滿肚子的毒水翻涌,也想到了一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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