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甄岳懷疑道:“老大爺,你快算了吧,你的修為跟我差不多,怎麼敢去算鬼龍的,真不怕給自己搞得反噬了?”
孫宜年與薛荔交換一下眼神,沒吭聲。周易摸著胡子,呵呵地笑了起來:“小友,可不要小看小老兒的家底,只怕一千個修士里,也拿不出一個能攔住鬼獸的法寶呀!”
甄岳半信半疑道:“那按照你說的,難不成外頭暫時安全了?”
“是,”劉扶光輕聲插話,“聽老人家的話,外頭是暫時安全的,趁此機會,你們趕快回師門……莫在外面耽擱……”
說到這,他悶悶地咳嗽起來,薛荔趕緊給他一口氣捋順了。
周易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暗暗地嘆息。
依著鬼龍的性格,拿到畫之后,就該把天也翻過來,剝皮抽骨地盤問這四人的下落了,祂是不會在乎殺多少人、死多少人的。劉扶光要他們快點回師門,就是不想連累到旁人。
第186章 問此間(十四)
私下里,劉扶光虛弱地抬手,將孫宜年和薛荔招來跟前。
“出了這樣的事,只怕我不能跟去你的師門做客了。”他先對孫宜年抱歉地笑了笑,“你們回去之后,也不要說畫的事,更別提認識我,那樣無異于惹禍上身。”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神色莫名。孫宜年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問劉扶光:“敢問公子,我能否請教您一個問題?”
劉扶光已經知道他們要問什麼了,他點點頭。
“您是否……”孫宜年再三躊躇,只是不知如何開口,“那鬼龍,是否與您有幾分淵源?”
說“幾分淵源”,實在是謙虛的表達,從那座幽冥王國般宏偉的陵墓,到元嬰魔修的所作所為所言,再到劉扶光是如何凈化一只鬼獸,畫卷又是如何引開鬼夔的注意……林林總總,簡直就差將“我的過去是與鬼龍交情頗深的過去”這行字寫在臉上了,傻子才看不出這其中的復雜情況。
劉扶光露出苦澀的微笑,他沉默了好一會,抬頭道:“是,他與我有淵源。”
聽到肯定的回答,孫宜年和薛荔也不吭聲了。
不必再追問什麼“鬼龍找的是不是你”之類的問題了,大家都是聰明人,凡事點到為止。他們不過是還未結丹的小小修士,縱然身后立著兩個實力雄厚的大派,可世俗人類的力量,在負日鬼龍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知道的太多,死得就越快罷了。
“……我們明白了。”孫宜年惋惜地說,“只是,不能與公子在書院坐談論道,品嘗新春的桃花酒……到底是一樁憾事。”
劉扶光嘴唇微動,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以后會有機會的,人的緣分,沒這麼脆弱淺淡。”
“多謝公子在墓中出手相助,”薛荔也朝他拜下去,“此等恩情,我必銘記于心,沒齒不忘。”
劍修少言而重諾,他這句話的份量可見一斑,劉扶光微微一笑,周易瞅準時機,走過來道:“幾位道友,若要動身,最好現在就走,你們瞧,外面的鬼獸已經退去了。”
“走吧,”劉扶光道,“不要耽擱了時間。”
一行人收拾停當,再度上路。但見四野孤寂,寥落無人,除了那些被真仙設陣圍住的都城群落之外,大地泛著腥膩的紫光,森林原野全如攪動的肉油,看得人心頭發堵。
“鬼獸覆世,地圖也失靈了……”孟小棠心煩意亂地使勁晃著玉簡,“我們要往哪去呢?”
在她前面,周易用雞皮肝斑的手,遞過一張皮質的地圖。
“看這個吧,小道友,”他笑道,“關鍵時候,還是老物什用得上哇。”
孟小棠道了聲謝,接過獸皮地圖,展開一看,不由愣神:“怎麼,我們已經走出這麼遠了……”
經過墓穴傳送,連月的奔波逃命,他們距離各自的師門,已經橫跨了一個海陸的距離。薛荔用神識掃了一遍地圖,沉吟道:“先回九重宮看看,順路,挨得近。”
“隨你,”孫宜年道,“總之安全為上。”
劍光與云光貫穿天際,周易也放出一只怪模怪樣的青牛,在云車前面拉著,青牛穩妥,果然能削減不少罡風帶來的顛簸。
六人沒日沒夜的趕路,劉扶光的身體實在已是病骨支離,只是靠著周易給他的丹藥強撐。周易看在眼里,心中唏噓,倘若真仙那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藥,僅能為他多延續一分的生機,那世上能救他的人……或者神,也唯剩下一個了。
越是臨近九重宮,薛荔與甄岳的面色就越是灰敗。他們一路趕來,瞧著地面的情景,各自連話也說不出來。
類似九重宮、兩儀洞天這樣的仙門大派,通常扮演都是護持一方的龍頭角色,光一個山門,就能綿延數十萬里的長度,凡塵俗世的王國連拍馬也趕不上。因此,或為尋仙路,或為求庇護,它們的周邊往往林立著許多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只要國民中入派的弟子達到一定數目,再交足了一定量的束脩,就能被容納進仙門的護法大陣,免遭玄日之光,鬼獸之潮的侵擾。
然而,他們沖著九重宮的方向飛去,可見百代仙人設下的陣法,如今已是灰飛煙消,猶如一連串破滅的泡沫,只留下了遍布大地的靈炁炫光,所幸諸國里面的凡人并不是鬼獸的目標,暫時還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