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第467章

所謂尸人,正是那些身體殘缺過度,本應就此死去的人,卻在玄日下暴曬過一場之后,心智盡失、肉身異變,變成了可怕的怪物。尸人大多沒有腿腳,但它們行動起來極其迅速,更兼力大無窮,凡人往往難以對付這樣的異類,只能請求修道之人插手,剿滅尸人。”

  “所以,我接的第一個師門任務,就是幫助小金川的百姓,消滅那里作亂的尸人!”孟小棠大聲說,眼睛閃閃發亮,閃著神氣的光,很明顯,她在等待對方的夸獎,就差把“我是不是很棒”寫在臉上了。

  果然,劉扶光目露贊許之色,他伸出一只骨骼秀致,蒼白如雪的手,輕輕摸了摸孟小棠的頭。

  瞬時間,孟小棠的臉蛋漲得通紅,幾乎要發出驚慌失措的吱吱聲。看出劉扶光發作一場,此刻已是非常疲憊,孫宜年急忙將她提到自己身邊,道:“師妹年幼,精力旺盛,公子不必理會她。”

  “沒關系,”劉扶光笑道,聲音還有些嘶啞,“小棠很可愛。”

  說話間,三人搖搖晃晃,已經到了小金川的邊境,天空中的云霧盡數散開,煞白的月光死氣沉沉地籠罩下來,仿佛某種實心的涂料,一下刷遍了大地山川。

  劉扶光本已不欲說話,見了高空孤懸的死寂月輪,怎麼也忍不住,驚駭地低語:“月亮……”

  順著他的目光,孫宜年跟著抬頭,低聲道:“太陽既死,太陰又如何能夠幸免?好在月光無害,凡塵生靈還能在夜晚出來活動。”

  聽了他的話,劉扶光只是胡亂點頭,旋即沉默不語。

  原來日月已逝,人間亦不再是往昔的人間……我重傷假死、割肉喂鷹,終究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徒勞之舉!

  說氣,說恨,已經是太輕薄、太淺淡的情緒。火貍皮毛再暖熱,仍然無法抵御一絲一毫從丹田處刮過的冷風,端坐高空,那風直吹得他臟腑冰結,如受寒針之刑。

  他攥著大氅的指節用力到發青,回憶起遙遠到模糊的往事,想到自己幾近身死道消,承受的一切苦痛,只覺肝腸欲裂,喉頭猛地抽搐,竟反嘔上一大股腥膩至極的燙血。

  劉扶光強忍著深深吸氣,嘴角顫動,生生將其吞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丹田盡毀,整個人早已是強弩之末,此時乍逢大悲大怒,倘若叫一口血驟噴出去,平衡一失,就跟點燃了連環火藥的引線一般,吐起血來是沒有盡頭的。到了那一刻,大羅金仙也救他不得。

  他硬挺著咽了這口血,心境卻始終激蕩著不能平復。他的神情漸漸由悲憤轉為怔忡,怔忡繼而變化為無所適從的空茫。迎著垂死冷寂的月光,他同樣心如死灰,一時將生之歡喜盡數拋到腦后。

  數千年的時光過去了,王朝覆沒、故人消逝,我早該是個不合時宜的死人,為何還要在這時候醒來?劉扶光木然地想,要我復仇嗎?我怎麼對晏歡……

  不,不能叫晏歡了。現在他已成了鬼龍,負日鬼龍,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受陽光輻射的大千世界,這莫之能御的偉力,多麼厲害,多麼神氣!我形單影只,如何向他報復?

  昔年我愛他至深,時常在心中想,哪怕就此放棄王位,與他過一生一世清貧漂泊的日子,我也甘之如飴。此時再回頭看看,那又是多可笑的愿景!區區一對尋常相愛的情人,竟也能與這樣龐然的權勢相提并論麼?

  他的心緒劇烈動蕩,身以致邊的流云也漾起痛苦的波浪。

孫宜年一驚,試探道:“公子?”

  孟小棠也慌忙問:“扶光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劉扶光搖搖頭,借著月光,孟小棠從側邊看見他下唇染著一層深色,立即失聲道:“扶光哥哥,你、你怎麼吐血了?”

  孫宜年本就悟性上佳,否則,也不能在兩儀洞天這樣的名門大派躍升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當下一思索,便知劉扶光定是因為蘇醒的時機不對,加上時異事殊、物是人非帶來的錯亂感,以致紫府混亂,出了心境上的岔子。

  “我們下去,”他當機立斷,“高空罡氣太重,不能在此久待,下去找家歇腳的地方,讓公子過夜休息。”

  孟小棠趕緊操縱法器,她按下云頭,找到一條寬敞的大路,將聚財上清變化為一輛白馬拉著的小車,骨碌碌地行走在路上。

  劉扶光調息良久,才有了說話的力氣,不至于一張開嘴,就吐了滿襟的血。

  “有勞你們費心了,”他啞聲說,“我的身體,確實是累贅……”

  “是我們要你去門派做客人的,主人照顧客人,實在是天經地義的事!”生怕他要打退堂鼓,孟小棠急忙搶白,“何況,你是那麼多年以前的人,慧心院長一定很想見你,可見也不是我和師兄自作主張的。”

  孫宜年在一旁解釋道:“慧心院長是兩儀洞天的書院首座,為人最愛收集古時的事跡,你若去了,他一定非常高興。”

  一行人慢慢說著話,云車逐漸行駛到一處村落,孟小棠放神識探看了一圈,發現里面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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