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第391章

  厄喀德納大為驚駭,他嘶嘶地叫喚起來:“多洛斯喲,你這是讓我拿刀割自己的心肝嗎!你要我殘忍地驅策你,像戰勝的國王對待卑賤的俘虜一樣奴役你,這怎麼能行呢?”

  謝凝還沒講幾句話,魔神便開始惶惶地大呼小叫,一個勁兒地摩挲少年的面頰,像是已經在幻覺中看到了謝凝給自己描述的悲慘圖景,所以要迫使他收回說出去的話似的。

  謝凝:“……”

  謝凝:“呃,我就是開個玩笑……”

  “玩笑不能隨便亂開!”厄喀德納嚴肅地說,“誓言包含著怎樣的約束力,古往今來的凄慘例子已是太多了。天和地全然見證著祂們子嗣的諾言,幽暗的地底,更有一條斯提克斯河,時刻等待著吞噬不守信的人與神,萬一你也落入祂們的陷阱,我要怎麼挽救你啊!”

  這麼說著,魔神越發覺得,他有必要讓多洛斯好好地長長記性。

  于是,依照先前的意愿,厄喀德納卷著謝凝,不顧他吱哇亂叫的掙扎,當真將他從頭到尾、從里到外地重重舐了一遍。

  末了,蛇魔滿意非常,謝凝則全身發紅,氣若游絲地癱在床上,眼神渙散,嗓子也喊直了。

  “下次一定要記住了,多洛斯!”厄喀德納興高采烈地告誡道,快活地搖著尾巴尖,只不過,他的語氣更像在說“快忘掉吧!我下次再來”。

  ·

  時光流逝,在地表之上,漫長的夏季與秋季都已過去,奇里乞亞人采摘山林麥田里豐收的頭生果實,用它們來敬獻奧林匹斯山的眾神。隨著冥后珀耳塞福涅的馬車重新回歸到漆黑無光的地底,冬季再度降臨大地,寒風掠過原野,將細小的雪花四下噴灑。

  這一天,有位年輕的旅人,手持木杖,坐在貨車上,驅趕著一頭小毛驢,悠哉悠哉地穿過奇里乞亞的曠原,向著森林的更深處前去。

  不管陸地的四季如何變化,地宮的環境總是不會變化的,在這里,謝凝度過了第一個冬天,他卻恍然不覺。他與厄喀德納共同改造著阿里馬的巢穴,從前,這里是魔神陰風陣陣、森冷可怖的居所,現在,磨平的地面鋪著柔軟的毯子,旁邊擺放著畫架、書桌、立柜等人類的家具,明滅的星光閃爍在頭頂,仿佛真正的星空一般。

  更邊緣的墻上,掛著一副又一副的黃金畫框,里面全是謝凝為厄喀德納畫的畫,從白紙到羊皮與牛皮,從生疏到純熟,與厄喀德納生活在一起,他這些時日的進步,幾乎是肉眼可見的。

  但是。

  謝凝站在一副畫前。這張畫采用了油畫的技法,奢侈地揮霍了諸多金銀和珍珠的粉末,配上一滴萬金的紫螺紫與青金石藍。畫面上的蛇魔,捏著一枚飽滿欲滴的鮮紅石榴,神情中一點孩子氣的天真,又因他半人半蛇的外表而透出獸性的殘忍。

  他還記得那天,厄喀德納久違地披掛了黃金的寶飾,戴著青金石與藍寶石的臂鐲,與他深色肌膚上的刺青相映成輝。如此妖異的艷美,從構思到放下筆,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瓶頸期。

  謝凝開始咬自己干枯的嘴皮,他吸住上唇,用門牙一點一點地扯下來。

  畫完這副之后,再畫同樣風格的,就是又膩又多余了。他試圖汲取一點全新的靈感,可是他的思維倦怠,頭腦猶如一條被擰得太徹底的毛巾,再擠不出一滴富裕的水。

  他的瓶頸期到了。

  他越冥思苦想,越心煩意亂,瓶頸期困擾了他好多天的時間。謝凝想看點新東西,拓寬一下自己的思維,但是沒有網絡,沒有學術資料,更沒有同學同行,可以跟他交流碰撞;

  他焦躁地打轉,卻又想起自己在幽深的地宮居住太久,地上還是郁郁蔥蔥的盛夏嗎?還是鳥語花香的春日、碩果累累的秋季,或者飄著白雪、北風爽冽的冬天?

  此刻,再回憶一下,他在潘神的森林中睡過的那個夜晚,竟然快跟十年前的舊事一樣久遠了。謝凝終于感同身受地理解了厄喀德納的困境——他真渴望看一眼大海平原,看見月明星稀的天空,讓吹過河溪的微風,也吹一吹自己的面龐。

  他在自己的畫前站得越久,越感到渾身不對勁,仿佛在生長期內躺上了一張太狹小的床,骨頭縫里一陣陣地抻著,恨不得讓人把關節都掰下來。

  既然都想到這了,怎麼能不更加思念家鄉和親人?這幾日,謝凝頻繁地夢到父母,夢到年事已高的爺爺奶奶,他很難睡得著覺,厄喀德納都小心翼翼的退遠了,不敢惹他生氣。

  我想回家,想呼吸新鮮空氣,想曬太陽,想吹風,想游泳,想在大路上無拘無束地盡情狂奔……

  謝凝心里亂七八糟,他不知道厄喀德納是怎麼熬過一年又一年的孤寂,卻還沒有完全瘋狂的。他不能再放縱自己想下去了,他實在害怕自己突然地大聲尖叫起來。

  最終,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自己的畫,轉身去找厄喀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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