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神廟外被圍得水泄不通,人們都來懇求謝凝,這個被埃松稱為多洛斯的少年。他們視他為神的子孫,盼望著他能再去求一求他的父親,請祂挽救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
謝凝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就是個臭畫畫的,他難過地想,我也想跟你們信仰的神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好顯得我不是那麼欺世盜名,可我真的沒法做到啊。
在這緊要的關頭,國王昏迷不醒,王后也因為兒子的喪生而痛苦萬分,年輕的公主抗下了治理國家的重擔。她讓弟弟在父親的病榻前侍候,到了夜晚,她便跪伏在阿波羅的神龕前,向祂祈求寬待或者吉兆。
“我絕不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厄運是我們應該承受的后果。”她流著眼淚,懇求那素來優待她的太陽神,“你忘記我是如何忠誠地侍奉你了嗎?福玻斯·阿波羅,遠射者、高貴之人的保護神,請憐憫這國的民眾,我情愿用你贈予我的才能,來換取我兄弟、我父親的平安,哪怕它是那麼得寶貴,勝逾我的性命!”
這一刻,福玻斯·阿波羅垂下金發光耀的頭顱,只消一眼,祂的目光已經穿過千萬里的云層,從太陽的金宮,直投向無邊渺茫的人間。
是的,我看到了,祂暗暗地想,埃松的可愛女兒,并非我不愿垂憐你的淚水,只是你的國家收留了一位奇異的旅人,他腳踏堅實的大地,身上流淌的卻是萬萬年后的時間,他投身在這里,命運女神的織機都被他攪動出不安凌亂的線團。
他使艾琉西斯的命運模糊晦暗,這是我也難以預測的。
安忒亞伸出雪白的手臂,撫摸神像的雙膝,她身上涂著花蜜般的香膏,長發黑如烏木,這樣光彩照人,立刻叫阿波羅軟了心腸。
“發發慈悲啊!”她這樣說著,心中忽地一動,仿佛撥開了迷霧。一種好奇心強烈地彌漫上來,使安忒亞不由發出了深埋在心底的疑問:“那被我父親稱作多洛斯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神祇的子孫?不知為何,我心里總懷著患得患失的憂愁,他若是神的后代,總不至于帶來如此可怕的厄運,他若不是神的子嗣,那就是無恥的騙子、惡棍。福玻斯·阿波羅,若你還喜愛我,就讓我看得到真相吧!告訴我,那少年是一位神子嗎?”
公主說完,便鼓起勇氣,吩咐侍女放出一只用作占卜的鴿子。阿波羅垂下神目,鴿子飛向天空,立刻襲來一只大鷹,雙翼強健,揮舞著擊碎了可憐的白鴿。
瞧見這極端兇惡不祥的預兆,安忒亞面無人色,眼前發暈,她捂住額頭,絕望地癱倒在侍女的懷抱里。
“騙子!”她怒不可遏地叫嚷,“最卑鄙、最無恥的騙子也莫過于此了!你如何偽裝成高貴的神祇后裔,博取了城邦民眾的心?你干了什麼事呀,潘神的果實說不定也是你偷來的,你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可憐的父親面前,使他對你深信不疑,使我的人民像敬奉神祇一樣敬奉你,世上竟有這樣可鄙可棄的人嗎?!”
到了這會兒,安忒亞毫不懷疑,那接踵而至的災禍,全是由“多洛斯”引起的。
因為他偷來了潘神的果實,引發了神明的憤怒,這才導致她兄長的死訊,又喚來了奇里乞亞的禿鷹一樣的使者。
安忒亞猛地站起來,她的心中充滿了復仇的怒火。公主沖進內室,拔出墻上寒光閃閃的寶劍,這原是她兄長送給她的禮物,她揮舞著兇器,立刻就要沖到神廟,砍下那騙子的頭顱。
這時,她年邁的乳母攔住了她,她是一位狡黠的老婦人,忠心耿耿,視安忒亞為親生的女兒。她見到女主人如此悲痛,心里立刻升起了對多洛斯的仇恨之情,想出一條毒計。
“女兒喲,”老婦人說,“請你冷靜下來,細細聽我講!你殺了他,對國家全無好處,你的父親醒來后,說不定還要大大地怪罪你。就讓他跟著奇里乞亞的使者走吧!既然他自稱神的兒子,那麼必然要比三個王室宗親更加尊貴,我們就把他單獨獻給奇里乞亞的國王,還有那兇神惡煞的厄喀德納,這是誰也挑不出錯的。”
安忒亞怒氣漸消,她遲疑了一會,就認同了乳母的計策。
“你說得很對,只怕他還不肯走,這騙子。”安忒亞暗暗地思索,“你去我的箱篋里翻找出熏香,那是我的女友,西摩伊斯河神的女兒送予我的禮物,只要點燃熏香,便能使最偉大的英雄也陷入睡眠,我們連夜就把這事辦妥。”
囑咐完乳母,安忒亞披上斗篷,匆匆來到了菲律翁的住所。他是八名英雄中最富盛名的一位,因此,她要讓他也做了這件事的共犯。
菲律翁見了連夜趕來的公主,十分驚詫,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原因,安忒亞已經撲倒在他的面前,抱住他的雙膝,哭求道:“阿爾普斯的兒子呀,當著你身為神祇的父親,以及你高貴母親的面,我懇求你拯救這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