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塞爾怒極反笑:“你在跟我提什麼要求呢,星橋?那我只能對你說,你沒有命令我的權力。你的一切都是由我一手提拔的,沒有我,你真以為自己能得到父親的接見,成為帝國有史以來第二年輕的將軍?”
他堅信不疑地說:“你病了,是誰給你灌了迷魂湯,讓你膽敢反抗我?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會有多傷我的心?”
顧星橋的回答,是再度干凈利索地一刀。
這次,匕首的鋒芒完全伐碎了西塞爾的右臂肌腱。
“很遺憾,錯誤的回答。”
他的聲線好冷啊,比冬天的風更冷,比冰河星球的大氣更冷。在劇痛、狂怒與難以置信的驚駭中,西塞爾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在哪里聽過這種說話方式。
并不是說顧星橋的嗓音,只是青年話語中那種無機質的酷寒,他委實似曾相識……
他再也不能細想下去了,顧星橋已經失去了耐心,霧氣中的撲殺愈發殘忍徹底,劇毒吞噬著西塞爾的神志,也模糊了他對疼痛的感知,他只是踉蹌了一下,雙腿的跟腱同時在血光中斷裂。
皇帝倒在了血泊當中,他艱難地翻過身體,總算看到顧星橋破開濃霧,朝他不疾不徐走來的身影。
真奇怪,西塞爾在恍惚中,耐不住好奇地想,他的模樣,距他離開我的時候已經是大大變樣了。他似乎比過去還要矯健、輕盈,還要致命、冷漠。是誰影響了他,還是說,他單憑心境上的轉化,就能蛻變成這個模樣?
“這是你對待敵方將領的手段,”西塞爾喃喃道,“如今也終于要輪到我,輪到你的曾經發誓效忠的皇帝了嗎?”
顧星橋蹲在他身邊,一只腳踩住他的手臂,那把鋒銳的匕首,就抵在西塞爾的眼球下方,哪怕他輕輕眨一眨眼睛,針尖般的刀尖,都會戳爛他的下眼瞼。
這也是一招用于審訊的狠毒做法,不要說反抗,只要底下的人稍微動彈那麼一下,拿刀的人一個蹲不穩,便要直接戳瞎囚犯的眼珠子。
“確實沒錯,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顧星橋端詳著他,面容淡漠,眼神就像在觀察一段木頭,“你不止一次見過我這麼對付敵人,我也不止一次,見過你用精神虹吸的方法對付敵人。但你的言辭,卻仍然要固執地把我塑造成忘恩負義的叛徒,只字不提自己的背叛行徑。”
他輕聲說:“指望他人的理解,果然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求。”
西塞爾的眼珠,便如凝固了般紋絲不動。
“這是誰對你說的話?”他死死地看著顧星橋,“這是誰給你灌輸的念頭?那個人是誰?”
“回答我的問題,”顧星橋回過神來,他并不理會西塞爾突然地發癲,一刀釘在他的肩頭,“給我那個答案,立刻、馬上。”
西塞爾笑了,他的唇齒間早已溢出了橫流的血絲,他笑著發問:“如果我不呢?”
“你知道的,我喜歡起源星的文化,在它的古老文明里,有一種名為血鷹的復仇儀式。”顧星橋面無表情地說,“我會一根根地掰開你的肋骨,再把你的肺葉從打開的胸腔里撕出來,在肋骨上懸掛出翅膀的形狀。你不會立刻死去的,西塞爾,你的精神強韌,身體也勝過古人千百倍,我知道,你能撐住,并且一直撐到救治到來的時刻。
”
他靜靜地問:“你愿不愿意嘗試?”
西塞爾盯著他,嘴唇宛如石雕般凝固。
顧星橋一刀下去,先戳斷了鎖骨下方的第一根肋骨。
西塞爾開始顫抖。
第二刀、第三刀,骨裂清脆刺耳,分別戳出了兩個深深的血洞。
西塞爾開始無聲地吸氣,重重地吸氣。
第四刀、第五刀,乃至第六刀、第七刀……帝國的皇帝終于嘶吼道:“……假的!是假的!”
顧星橋的雙手沾滿鮮血,濃霧尚未全然褪去,灰白色的游離霧珠在地表粘稠地徜徉,從上往下看,有如一張光怪陸離的龐大蛛網。
“什麼假的?”顧星橋問。
“關于你背叛酒神星的流言,一開始其實是假的,那只是計劃的一部分……”西塞爾被迫吐露了真相。
顧星橋的瞳仁抖動了一下。
“什麼計劃?”
“我要酒神星的順服,以及歷來駐扎過那里的軍團的順服。”西塞爾嘶聲說,“在他們中間,我不需要一個可以稀釋我權威的中間人……那就是你!”
“當時你為什麼沒有跟我坦白?”顧星橋緊緊逼問,“那時候,我不但不會反對你,正相反,我肯定還會配合你這個計劃。”
西塞爾咧嘴而笑,他的金發染透鮮紅,眼瞳亦不復昔日的湛藍。
“我為什麼要對你坦白呢?”他反問,“你是我的東西,顧星橋!我處理我的筆,我的家具,也不需要征求筆和家具的意見吧?”
顧星橋半天沒有開口。
“……你瘋了。”他說。
“我瘋了嗎?是我瘋了嗎?”西塞爾呼哧呼哧地譏笑,“這計劃一開始是假的,可是,看到你為此心灰意冷,流露出了急流勇退,想要離開我的意思,我就知道,你還沒有擺清自己的身份……于是我決定,把這個計劃坐實,讓你真的變成帝國和酒神星的逆賊,我要讓你明白,只有依附我,才是你唯一的道路,除此之外,你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