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得逞,他的左膝隨即毒辣地暴起,甚至在空中壓縮出了尖銳的風聲。
沒人能中了這下之后,還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除非對方是個妖怪,或者在身前擋滿了手掌厚的鋼板。
顧星橋不是妖怪,他當然也沒有一個厚若城墻的防御外殼,但他的反應,卻比以往更快,比西塞爾的想象還要快。
青年便似投林的飛燕,在武器落入敵手的那個瞬間,他就立刻松開了持握的雙掌,兩肩一縮,斜側著撞進了西塞爾的胸前。
這一下未必就能把皇帝撞倒,甚至不一定打破他下盤的平衡,但他的手中卻并非空無一物。
當胸一刀,尖長的匕首兩端開刃,刃中泛青。西塞爾的前額立刻綻出了條條筋脈——這一刀快準狠地捅進了他的胸骨,在避開所有要害的同時,亦能最大限度地給人帶去痛苦。
顧星橋翩然后撤了,他重新閃身至濃霧中,任由皇帝狼狽地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如同在玩一場吊詭的游戲。
“……你以前從來不會用這種陰招,”西塞爾不笑了,他明媚的藍眸,此刻也黑得像一灘濃墨,“你的墮落和反骨,比我想的還要嚴重。”
“過去,你每隔一個月,都會換一次全身的血。新血中含有什麼成分,連我都不甚明了。”顧星橋淡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霧氣中逸散出來,“身為王儲時,你造血功能的強度就起碼是普通人的三十倍,即便受了心臟破損這樣的致命傷,也能立刻恢復過來。”
西塞爾想脫出虛擬戰場的環境,然而,他絕對威嚴的指令一動不動,就像被卡死了一樣。
皇帝冷冷地盯著濃霧,神情中,有種被挑釁的惱怒。
“所以我不會大意,”顧星橋道,“我親自打磨的匕首,淬好的毒藥。你喜歡看到別人的誠心,那我就給你看我的誠心。你不高興?”
西塞爾沉默片刻,笑了。
“你成長了,”他親昵地說,“我怎麼會不高興……”
“為什麼?”顧星橋就像沒聽見他的回復一樣,自顧自地提問,“我替你征戰那麼多年,絕對稱得上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就算是裝,你為什麼不繼續裝下去,專心當一個好友人,好上司?”
他虛無不定的聲音,終究停在了西塞爾的左側,“告訴我為什麼,西塞爾。”
西塞爾一怔。
“沒有為什麼。”皇帝大驚小怪地回答,“你的毛病就是問得太多,想得太多……!”
自他的右側,顧星橋剎那浮現,一刀劈開了他的左臂和肋骨,西塞爾躲閃及時,才使耳垂幸免于難。
毒血四濺,皇帝發出被冒犯的大喊,但顧星橋接著撤退到了茂盛如林的霧氣里,無跡可尋。
“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顧星橋問,“我今天來這里,就是為了找你問一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西塞爾深深地呼吸,他開始大踏步地移動了。他用力掀開似簾似帳的灰霧,一邊神情暴戾地搜尋顧星橋,一邊在口中調笑:“你還執著于這個,就說明你仍然在乎我啊,星橋!你想不通嗎,你在乎我,我們是注定要糾纏一輩……”
顧星橋淡淡地道:“人被狗咬了,當然不會去追究原因,因為狗就是狗,你沒辦法弄清它的小腦袋里是這麼想的。但我覺得,你應該還是人吧,西塞爾?”
盯著在霧中姿態狂暴,笑容令人遍體生寒的男人,顧星橋的心境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仿佛靈魂與身軀分離時,也把全部的情緒帶走了。
他的表現沒有自己設想中的那麼丟人,沒有顫抖,沒有質問,就連足以令行為失控的憤怒,亦只在攻擊西塞爾的開頭,出現了短短一刻。
也許對峙的原理就是這樣,一方越是暴怒發狂,另一方就越是冷靜超脫。
“你不應該這麼對我說話,”西塞爾低聲說,他面部的肌肉正在微微抽搐,似乎馬上要呲出他非人的獠牙,“你明白嗎,顧星橋?你不該,對我這麼說話。”
顧星橋就站在他身后,第三刀,他輕輕按住西塞爾緊繃如鐵的肩膀,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悍然捅進他的后腰。
“呃啊!”皇帝痛吼一聲,抬腿后踹抑或向前躲避,都已經晚了,渾身被迫加熱狂躁的鮮血又找到了一個突破點,朝那里的傷口飛速噴涌而去。
“回答我的問題,”顧星橋說,“為什麼背叛我,西塞爾。”
“我沒有回答你的必要,你也沒有資格要求我回答!”西塞爾咆哮道,接著,他盡可能地平復呼吸,在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你在審訊我嗎,星橋?因為我關了你一段日子,所以你就要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
他的呼吸顫抖,再次嘗試呼出自己的指令,讓這片該死的霧氣散去,讓衛隊來這里救駕……可一切皆如石沉大海,君王的口諭,不曾傳達到任何人的耳朵。
毒素正在侵蝕他的身體,雖然顧星橋沒有手下留情,但他淬下的猛毒,或許能殺掉十個體質尋常的成年人,卻不能一時半會要了西塞爾的命。
“回答我的問題。”顧星橋猶如一個冰冷無情的復讀機,“為什麼背叛我,為什麼偽造事實,說我背叛酒神星的家鄉?回答我,西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