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照這個邏輯……”在面積堪比一座巨型城市的宮殿地圖上,他飛快地畫了一條線,“這些,才是他平日真正的活動范圍。”
他畫出來的紅線中,赫然便有天淵方才靜靜潛伏過,也渲染過皇帝鮮血的書房。
顧星橋輕聲道:“我要去演練場堵他。”
“你能確定演練場的位置。”
“做個簡單的邏輯推理題,”顧星橋聳了聳肩,“他的疑心病也不輕,暗道連接的地方,必然不會是他平日用放松休憩的所在。就像這個位置,靠近藏書室,卻未必是西塞爾的書房,因為議事廳就在左側相鄰的宮殿,也許這里是舞廳,也許這里是酒會,他很講求人情化的表面功夫。”
他繼續伸手一點,“歷來帝國皇帝的寢殿都是位置保密的,但他以前對我說過,他合心合意的房子,一定要在臥室旁邊安設一間游戲室,這樣,他就能鍛煉完身體,然后跑到游戲室去打一個小時的游戲,再去床上躺下,就能睡個好覺。”
顧星橋的食指,在一個不起眼的坐標上按下。
“游戲室、演練場、臥室,三點一線。”他說,“就在這個地方。”
仍然完全命中。
他的分析,與西塞爾的做法不差分毫,仿佛是同一個人做出的決定。
天淵低聲道:“你的確很了解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顧星橋說,“可以出發了,我們走吧。”
·
西塞爾全副武裝地穿著作戰服,他坐在側邊的椅子上,灌了一口水,沉沉地頓下水瓶。
這些天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規格嚴密的體檢,再三確認了他的身體健康無恙;搜尋了每一寸的深層記憶,卻仍然無法挖掘他發自骨髓的不安與戰栗來源于何處。
西塞爾仔細回想了很久,這種心理上的異狀,就是從他傳召完親衛隊長哈登之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之后開始興起的。
我為什麼會突然睡著?他緊皺著眉頭,面上再也看不見堪稱招牌的和煦神情。
而且,我沒有做夢,也沒有睡眠的感覺,就像那段時間被人憑空地削走了一塊……那麼,我究竟是真的睡了一覺,還是我以為我自己睡了一覺?
他知道,自己的猜疑真的很不科學,也很不現實。身為現存星系間最巨型勢力的領導者,西塞爾再清楚不過,當前人類極限巔峰的科技水平在哪條線上。
倘若真有這麼一種技術,能夠使人偷偷潛入帝國皇帝的書房,并且突破了各種尖端的防護裝置,以及他本人的奮起反抗,得以篡改他的記憶……那麼,這種技術早就可以用來稱霸全宇宙了,想來任何一個星系的首腦,都會為此嚇得屁滾尿流的。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肯定不是憑空的自我懷疑,只是事出有因,而我還沒找到那個因。
正在冥思苦想之間,身為皇帝私教的高位將領走過來,與他分享了同一個座位。
當前,西塞爾扮演還是一位開明的君王,他不但不急于彰顯自己的尊崇地位,恰恰相反,他鼓勵臣子在私人場合與他顯示出親近的關系,因而他并未覺得受到了忤逆,反而朝一旁讓了讓,平和得像是在大學的球場。
演繹什麼樣的角色,就不能違反那個角色的行為邏輯。好像他要演繹一個真誠的摯友,就真的與他看中的獵物做了數十年的摯友;好像他要演繹一個為人稱道的賢王,就真的依照賢王的作風去行事。
“您似乎很煩惱。”將領說,“我能斗膽詢問一下緣由嗎?”
西塞爾苦笑了一聲。
“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難道是為了婚事而煩擾?”將領打趣道,“那您就實在多慮了,畢竟全帝國的人民,都會為了得到您的垂青而瘋狂的。”
西塞爾笑了,眼中沒有絲毫笑意,“我只怕我辜負他們的熱愛。”
將領站起來,對他的皇帝伸出一只手,鼓勵道:“來,別多想了,出出汗,那些煩擾的事自然也會隨著汗水流走的。”
西塞爾想了一下,他站起來,重新帶好全息面罩,從武器架上取下一柄演練用的武器。
“那來吧!”他說,“這次,我就不對老師手下留情了!”
他們周身的環境,頃刻被模擬成了血色漂櫓的戰場,腥臭的微風蘊含著尸體的氣息,彌漫的濃霧中,導師的身影若隱若現,唯余他爽朗的笑聲。
“哎,這可真是要把人置于死地啦!”
西塞爾心中,難免生出了一絲微妙的異樣之情。按理來說,模擬環境的定奪是由對戰雙方來決定的,他沒有挑選這樣一個背景,聽對方的意思,似乎也不是做出選擇的人……
來不及思索太多,削鐵如泥的粒子劍已經從霧中迅猛探出,與他正面一擊,激出了清越的火花。
導師的力氣比他更大,實戰演習中,出手風格也更偏向于正面猛攻,以劈山吞河之勢,用一套連招連得人毫無招架之力。西塞爾已經很熟悉他的作戰套路了,當下側過劍身,以巧勁御敵,斜切著從對方的胸前撩過去,借的是險中取勝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