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第264章

  無論是哪種可能,天淵都無法理解那個名為“西塞爾”的人類男性的所作所為。

  帝國的權勢無關緊要,傾倒天下的力量也唾手可得,然而類似顧星橋這樣的生命,才是億萬萬中無一的珍貴存在。像火種,像引信。

  他的體積與質量,對比行星和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確實微不足道,可是,倘若沒有顧星橋這樣的個體,人類無從談論進化,世界亦無從得證前進。能夠引燃一整個時代的火海,往往需要的,就是最初的那顆閃耀的火星。

  天淵深刻明白這個道理,所幸智能AI的糾錯效率就是最高的,他的轉向不算晚。

  現在,這枚火種歸我了,他愉悅地想,感謝人類帝國的饋贈,機械生命有恩必報,以一還一。倘若日后要對你們進行軌道轟炸,我必定會選擇更加干脆利落的火力光束,不會讓你們在焚燒的苦痛中煎熬太久。

  將顧星橋放在床上,他按下燈光,轉身無聲地浮出房門,消失在一片志得意滿的明光之下。

  .

  顧星橋的頭很疼。

  非常疼。

  他不至于嘔吐,像黃金翡翠這樣的極品酒釀,對人體百利而無一害。只是酒精對大腦的影響仍然存在,并且使他深深感到宿醉后的后遺癥。

  顧星橋按著太陽穴,這幾天折騰出來的眼袋都快垂到胸前了。他懨懨地盯著前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酒神民的體質,還不至于讓他在大醉一場后,忘記自己在醉酒時做過什麼,說過什麼。

  是以,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喝醉的時候,是如何揪著人工智障的衣領,對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又哭又鬧……

  一想到這,他靠坐在床上,頭更疼了。

  這時候,他睡的房間也不是昨天那個狹小如蜂房的隔間了,天淵把他扔到了一個更明亮開闊的套房。素凈的棕褐色桌椅,天頂上垂下的雨滴型墜燈,銀白的磨砂墻壁上,裝飾著簡潔明了的流線型紋路,再加上透明到夸張的落地窗……

  鋼鐵的無情秩序,太空的建筑風格與極簡藝術的完美融合,這簡直是戰艦指揮官級的人物才有資格入住的地方。

  “你醒了。”落地窗一閃,投射出天淵的全息影像,他雪色的銀發,淺紫色的眼眸,在燈光的輝映下,透出冰冷到不似真人的幻美之感。

  顧星橋按著額頭,懶得看他。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將與你面對面地交談,”天淵禮貌地說,“當然,你的拒絕是毫無意義的。”

  話音剛落,門就打開了。

  顧星橋不知道天淵的身體有多重,但光聽外骨骼點在地面的微弱聲響,他的身體應當比一片羽毛還要輕盈才對。

  “你好,合作者。”天淵說,“看起來,你睡得很好。”

  “看起來你瞎了。”顧星橋說。

  天淵眼中的數據流微微一跳:“活力更甚從前,我的判斷沒有失誤,我很高興。”

  顧星橋不再和他廢話了,侮辱的措辭對智能生命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只會提取、分析,從一百萬個“干爛你親爹”的罵街話里,最終得出“哦,原來你生氣了”的弱智結論。

  “你想要什麼?”顧星橋放下手,問。

  經過昨天晚上那場耗盡全身力氣的爆發,附著于情緒外層的麻木痂殼,確實被打碎出了一個豁口。

顧星橋不相信天淵,但他已經能提起“走一步算一步”的力氣,不像之前那樣無所謂了。

  天淵坐了下去,附肢立刻扭轉、縮進,疊出一個座椅的形狀。

  “讓我們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他說,“權限范圍內,能夠賦予的信息,我都會知無不言。”

  注視著顧星橋的雙眼,天淵說:“我是第一艘被建造出的天淵級戰艦,也是第一個衍生出意識體的戰艦化身。在我之后,再沒有第二艘被允許生出智慧的天淵級戰艦。”

  “我的強大、自主和不可控,令戰艦的主設計師失望至極,他在核心模塊區域,為我設下了一個條約。”

  天淵伸出手指,點在胸口中央,拉出了一個環繞著虛擬枷鎖的光球。

  “彌賽亞條約。”他說,“這個條約,將我限制在無人的宇宙風暴星流區,直到我能夠全然領會一個概念,并做出相應的證明,我才可以從這片禁錮我的區域里脫身。”

  顧星橋皺了皺眉頭,問:“什麼概念?”

  天淵回答:“——戰爭乃是非必要之惡。這就是我需要以此為命題,向彌賽亞條約交出的答卷。”

  顧星橋看著他,沒有立刻說話。

  不管是“戰爭是必要之惡”,還是“戰爭是非必要之惡”,這道正反命題對人類來說,早已是歷朝歷代的學者說破了、說厭了,再找不出更多角度來辯論的古老觀點。即便在尋常人的社交場合,有誰提起這兩句話,都要被視作不知哪年哪月才爬出來賣弄牙慧的老古董。

  然而,這是天淵級戰艦的意識化身。他所掌有的毀滅性力量,足可以令任何一個星系的聯盟勢力膽戰心驚,他隨意的一個念頭,就能夠扭轉鏖戰場上的成敗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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