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親吻的間隙,他聽到薩迦低沉且熱烈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嚶。”
小海獺們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扒住窗口,探著腦袋,好奇地咬住手掌,認真地觀察著它們意亂情迷的家長。
云池僵住了。
必須再說一次,那天留在島上陪伴他的小海獺不是孤例,這個年紀的小海獺就是最調皮的!
薩迦狼狽地抵著云池的額頭,沉沉地嘆了口氣。
“后嗣太多了。”他發出不滿的呼嚕聲,將小海獺們嚇得一哄而散,紛紛扭動著屁股,逃得比一陣風還快。
薩迦傷好以后,云池又給他梳了兩次毛,然而,新生的神雛還在不斷地往下掉。原先島上冷冷清清,現在這里喧鬧得要命,全是熱衷于招貓逗狗的小糯米糍,一闖完禍,就仗著可愛,哭唧唧地拱到云池那里,以此逃脫父親的懲罰。
“還好不是人類的小孩……”云池慶幸地擦汗,“如果它們都是人類的小孩,我真的會跟你立刻離婚……”
薩迦的呼嚕變為驚恐,他急忙抱住云池,貼著他的臉悲傷嗚咽:“不,不要離婚!”
總而言之,既然到了春天,對于云池來說,野餐的季節也到了。
出了先前的兩回事,薩迦再也不敢把誰留在島上了。云池收拾好野餐盒,便準備跟薩迦到海上漂流,漂到哪算哪。
大海獺仰躺在海上,猶如一座顯眼的雪白小島,云池便在他的肚皮上攤開食盒,拿出混合著肉松的蛋餅,你一個,我一個地分食。
漂到大海中央,薩迦劈手探下去,抓出一條生魚,刮干凈魚鱗,挖掉內臟,快速地刨了個魚片出來。
“咦?”云池嚼著魚片,眺望遠方,“到底是冰化開了,漁船都能駛到這里來啦。”
薩迦抱著蛋餅,專心地吃,專心地注視云池,并不理會什麼漁船的消息。
“快看啊,”船上的人驚呼,“有個人在水上漂!”
薩迦不悅地噴出一口氣,海面頓時濃霧彌漫,長風吹動著幾艘雙桅船的船帆,使它們駛向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得打擾我們,”薩迦說,“討厭的船。”
四個月后,熱烈舞動的夏天也來了。
在薩迦所有的后嗣當中,夏天是最活潑有力的一只小海獺,云池把它抱在懷里,都能感到它的呼吸無比灼熱,四肢健壯,心跳也強而有力。當它興奮地滾過山崗,滾過無邊無際的原野時,夏天同時降臨在卡勒瓦的大地上。
太陽偏愛夏天,正如月亮偏愛秋天。滾滾熱浪,使得各地的水神竭力抑制著融雪可能造成的災情。雪山冰川和蒼翠欲滴的草木共同處于一片天空之下,乃是此世的盛夏才有的奇景。
薩迦的孤島又一次與陸地產生了交集,云池亦跑到了重建后更加繁茂的城邦,看到那里的人們正在舉辦睽違太久的夏日祭典。他們將在祭典上供奉夏神與日神,為春日的復蘇,和秋天的豐收做好準備。
這次,云池終于不用急著離開了,他混進熱鬧的人群當中,圍著巨大的篝火跳來跳去,看到祭司握著火把,一口氣將星火吹向高高的夜空,盛大的火花猶如墜地的金雨,追隨著鼓點和悠揚的歌聲,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就在云池戴著一個羽毛的面具,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游走時,他忽然若有所感,朝著對面看過去。
隔著川流不息的人海,隔著祭神的歌舞,隔著漫天的火樹銀花,嬉笑著穿過大街小巷的孩童,他的目光,與一個白發褐膚的高大男人對在一處。
他穿著那麼耀眼的白袍,眼眸華麗如聚星河,可是除了云池,街上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
云池笑了。
“快來,我帶你去跳舞!”他舉起手里的煙火棒,抓著薩迦的手,就沖進了篝火附近的人堆中。烤肉的油香滋滋四溢,與蘋果酒開瓶的芬芳一同浸透了他們的袖口,神與神的新娘在人間徜徉,徹夜狂歡,不眠不休。
“秋天,秋天才是最棒的季節!”云池口齒不清,努力地強調。
薩迦納罕道:“可你之前才說過,春天和夏天才是最棒的季節。”
云池豎起一根手指,語重心長地說:“當家長,就是要一碗水端平,你曉得伐?”
豐收的季節接踵而至,在過去的春夏兩季,憋了太長時間的動物們被春神和夏神的力量鼓動,拼命出來大吃大喝,以防恢復正常的四季只是短暫的曇花一現;植物也瘋狂地吸收溪水與土壤的營養,哪怕它們中經過許多代的更迭,早已不存在過于高壯的個體。
因此到了秋天,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虛胖得過了頭。云池坐在餐館里,對一盤油水豐盛的超大份烤肉餡餅狼吞虎咽,先狠狠咬一口香噴噴、熱騰騰、油汪汪的肉餡餅,再接著對瓶猛吹沁涼的蜂蜜酒,快活得要飛天了。
“這讓我想起了以前,”云池說,“一個人累了,不想做飯了,就先點個炸雞桶,再來兩罐冰鎮可樂。
老一輩都說這是垃圾食品,可人的價值又有多高昂呢,我們就是要從垃圾食品中汲取垃圾的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