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撕完了繃帶,薩迦直起身體,把云池抱起來,陷在他絨絨濃密的懷里,少年尚未長開的骨架,便如一個小小的可動玩偶。
真瘦啊,薩迦掂量了一下,在心中感慨。
他不甚熟練,但是很認真地換下了云池身上的舊繃帶,為他的傷口涂抹草藥,用帶著毛邊的新繃帶結結實實纏了好幾圈,接著打好結,再把云池塞進毛皮被子。
云池的手腳都不方便,只好由著海獺神照顧自己,他摸著身上的繃帶,好奇地問:“這到底是用什麼織的?摸上去好細膩,感覺身上都不疼了。”
“清晨與黃昏的四股蛛絲,象征一天的起始與終結。”薩迦低著頭,收攏起染血的繃帶,“紡織女神以前的作品,要是能染色,就會更好看。”
“這麼貴重……”云池喃喃,“要是我的話,肯定舍不得用的。”
“凡事終有盡頭,”薩迦抬起頭,對他笑了笑,嘴角翹起,毛胡子抖動,“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它們誕生時就定好的命運呢?”
啊……不行了!真的好可愛,好可愛,如果薩迦到了現代,說不定光憑借直播,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哭著喊著要當他的信徒……
薩迦愣住了,他用黑亮的眼睛定定地凝視云池,難以置信地口吃道:“你、你剛剛說什麼?”
云池張了張嘴,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經大腦,將心里想的話滑出了口。
“我、我……”迎著薩迦驚慌的目光,云池的眼神也閃躲起來,“我是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不知何故,他臉紅得厲害:“你看,你的臉、耳朵,還有你的手掌和皮、皮毛,圓圓的尾巴……圓圓的……”
他囁嚅著,聲音越來越低,每提到一個身體部位,薩迦就用不由自主地去用毛掌按住。
云池眼睛一閉,索性破罐子破摔:“難道以前從沒有人說過你可愛嗎!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總得有人告訴你吧!”
薩迦倒吸一口氣,聲音聽上去居然有點哽咽,海獺的耳朵驚恐地豎起,支支吾吾地小聲回答:“沒有、沒有……從沒有人說過!”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神話背景,一部分脫胎自芬蘭神話長詩《卡勒瓦拉》,向感興趣的朋友推薦孫用老師的譯本,通俗易懂,便于理解。】
云池:*縮在孤獨、孤苦、人跡罕至的紙箱子里,對自己使用地獄笑話* 他有時是云池,有時是探險家,但永遠是個孤兒,哈哈!*吸鼻子,努力去笑而不是哭*
薩迦:*一腦袋頂破紙箱,拿出一個云池* 哎呀,這不是我的幼崽嗎!*接著抱走,用愛和小毯子淹沒他*
還是薩迦:*縮在空無一人的孤島上,如此寂寞,如此冷清* 世界遺忘我,而我也將遺忘世界!
云池:*從天而降,打破孤島的地質結構* 哎呀,這不是我的大海獺嗎!*太大了,無法抱走,只好決定用余生陪伴對方*
第33章 神婚(四)
一人一獺彼此手舞足蹈,吱吱哇哇、驚慌失措地沖對方比劃了一陣。
海獺薩迦捂著眼睛:“我是神!以前沒有一個人類能看到我的真身,他們拿我當天父和家主崇敬,怎麼會用那個詞來……”
人類云池大喊大叫:“那個詞是可愛!不管是神還是天父家主,世上任何事物都可以被這個詞夸贊,難道你是神就可以幸免了嗎?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
過了好一會,他們才停止這種混亂的無效溝通,冷靜了。
薩迦喘著氣,謹慎地探頭探腦:“所以,鑒于你是島上唯一的人類,又看到了我的真身,你可以坦誠地用‘可愛’這個詞語,來形容我……”
云池喘著氣,謹慎地點頭:“好的?”
“嗯,那麼……”薩迦試探地伸出手掌,“作為回應,我也坦誠地發言:在我眼里,你看起來完全可以被稱為‘又小又可愛’,不禁讓我很想輕輕地咬你的臉……”
云池哭了:“不!不需要坦誠到這份上!我好不容易讓氣氛變得不那麼奇怪了,你不要再重蹈剛才的覆轍!”
薩迦急忙收回手掌:“好的、好的!”
我的老天這為什麼如此尷尬,云池精疲力盡地倒在床上,我們就像兩個學前兒童,為了一點小事就大吵大鬧,這可不像我……
嗯,等一下。
他困惑的扯了扯被子,這具身體現在只有十七歲,這是否意味著,身體的年輕,同時導致了思維的幼化?
云池正在沉思,剛才離開的薩迦很快又進來了,他仰躺在床邊,掌心的肉墊掰著什麼東西,在胸口窸窸窣窣地搗鼓了一陣。
“給你這個,”云池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輕輕地觸碰了一下,“你應該餓了吧。”
云池一轉頭,發現那居然是個異常大只的海膽,在地球上,幾乎沒有哪個自然海域,或是人類的養殖場能培育出這麼大的海膽,它寬得宛如一個湯碗,膽黃是發赤的濃橙色,像極了透亮的橘子瓣,在膽殼里誘人地顫顫巍巍,散發出鮮甜的香氣。
云池立刻口齒生津,把之前的小插曲拋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著食物。自他醒來之后,奇異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現在薩迦提起來,他才感覺到干癟的肚皮,正在沖身體發出抗議。
“這個,我要怎麼吃?”云池想伸手,但是動一動手,斷掉的鎖骨就一陣悶痛,再多神織的繃帶,也不能完全抵擋疼痛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