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我知道,永生仙水污染了研究所的水循環系統,但是在這里供職的普通員工,我想他們都活著。”江眠說,“剩下的人,冤有頭債有主,就把他們永遠留在這里吧。”
“只要你想。”人魚一口答應,他沒有告訴江眠,在他的權力觸角遍布這座僵硬巨大的建筑上下之后,他就趕走了相當一部分不重要的,未曾欺負過江眠,也沒有在研究人魚的項目上出力的陸民,讓他們盡可能地遠離了。
在他和江眠的巢穴,他只需要一些最重要的演員作為裝飾,其余的,都是可以流放的配角。
拉珀斯笑了,他親昵地挨了挨江眠,吐息縈繞著江眠側臉,低語道:“你知道嗎?我們的幼崽,是有成年的狩獵季的,到那時,幼崽們相互比拼,爭奪那個最勇猛的名號。第一次熱潮快要過去,你將成年,也許,你的狩獵季,很快就會到來。”
拉珀斯的意思是,我會把西格瑪的這些人當做自己的獵物嗎?感覺好像怪怪的……
江眠的側臉發癢,他伸手撓了撓,不慎碰到了拉珀斯的嘴唇,立刻被捉住親了好幾下。
他紅著臉,好不容易搶回自己的手,難為情地問:“可是,這種傳統活動,難道不是要等我回到海底……”
“如果在海底,我會引領你,你的獵物,將是有史以來最豐盛的,沒有誰的戰績,膽敢與你比擬。”雄性人魚毫不羞愧地宣布,“但這里,不像我的戰場,它更像是,你的。”
他伸出手指,柔軟地點著江眠的心口,“在這里,你來引領我,珍珠。”
江眠與人魚對視良久,他笑了起來:“那你還不快去池子里泡著?戲不做全套,怎麼能把他們騙進來。
”
不好了,一個小壞蛋在我身上誕生了,拉珀斯著迷地盯著他,無法拒絕這麼可愛的指使。
【好吧,】他呼嚕,【玩得開心,毛毛。】
·
把一個不情愿的——主要是不情愿和江眠分開的——拉珀斯安置進觀測室,江眠捋直身上的制服,戴上防護鏡。研究所那濕漉漉的濃霧還沒有散去,對于人魚來說,這也是舒適巢穴的一部分,他是不會為了幾個外來的陸民而妥協的。
至于計劃,就更簡單了,只需要探看總部那些人對于永生仙水的態度,江眠就能單方面決定他們接下來的結局,一如昔日的他們是如何決定紅女士的結局一樣。
室內彌漫著白霧,經過這些天的休整,強大的、屬于人魚的血統開始在江眠體內復蘇,它使他的身體更健康,行動也更敏捷。他曾經嘗試著將腦袋埋進水里,雖然還不能在水下呼吸,但江眠已經能夠本能般地察覺到富含的水氧,于他的脖頸側誘人地涌動。
他神游的思緒被打斷了,大廳的門廊處傳來嗡鳴的人聲。江眠抬起頭,他的聽力越來越靈敏,那蜂擁嘈雜的討論聲通過寬闊走道的盤旋擴散,猶如迎面撲來了一個喧囂的大浪,法比安引導著一批身份尊貴的客人,正沖觀測室的方向走來。
經過一番布置,觀測室的大廳不再如往常那樣空空蕩蕩,按照總部的吩咐,江眠在這里安排了一張用餐的長桌。他記得,江平陽曾經說漏過嘴,他說總部首次來視察紅女士的時候,就是在她的囚牢旁邊安排了一場宴會。
想來這次并無不同,那群人仍然保持著看人魚下飯的傳統。
人群涌進大廳,江眠看到為首的兩人,不由有些吃驚。他不知道拉珀斯是怎麼做到的,就在昨日,德國人還看上去形銷骨立,干癟得馬上就要脫相了,今日再一瞧,他的肌肉活像吹氣了一樣膨脹起來,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又迅速恢復成了平時那個高大健壯、目下無塵的人類沙文主義者。
這可不像是幻覺和催眠了,這簡直就是重塑了他的血肉……
江眠來不及細想,被提線傀儡簇擁的執行官一行人,已經離他和拉珀斯不遠了。
法比安伸手,做出近乎顯擺的介紹姿態,仔細瞧瞧,他的瞳孔便如毫無生氣的玻璃珠,散發著僵死的神采:“請看,這就是我們此次捕獲到的戰利品,來自風暴港的王族,被人類學界命名為‘拉珀斯’的深海人魚個體!”
執行官是一名年過中旬的成熟男子,他一絲不茍地扣著防護服,真空防護帶將他的五官糊成了一片看不分明的馬賽克。他身后皆是年歲已大,然而老態不顯的長者,他們仰起頭,望著水中沉浮飄動,雙目閉合的拉珀斯,神情已然不加掩飾地扭曲成了貪婪的模樣,就連真空帶也擋不住那股垂涎三尺的強烈注視。
江眠眉心一跳,一半是被覬覦的惡心,另一半是譏諷的了然。
——西格瑪的元老,初代永生仙水的主要受益人,他們總算按捺不住自己對長壽渴盼與欲求,選擇親自動身,來到西格瑪研究所一探究竟了。
“這就是那頭最強的人魚?”執行官入迷地盯著人魚王嗣,對他在水中運動的方式嘖嘖贊嘆,“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以它研制的永生仙水效果如何,你們試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