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第46章

  江眠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水汽。

  哪來的水汽,房間的濕氣怎麼重成這樣了?

  時間同步彈出,中午12:34。

  “天啊!”江眠失聲驚叫,“十二點半了!我定的鬧鐘為什麼不響?!”

  他慌里慌張地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去,拖鞋也來不及踩,急急忙忙地扯下睡衣,抓著工裝就往身上套:“完了,遲到了幾個小時,實驗站真的要……!”

  衣物脫線的崩斷聲響亮刺耳,江眠一下定住了,伸出去的手在襯衣袖子里卡了一半,凝固出一個古怪的姿勢。

  ……是了,他才想起來,研究所有名有姓的高層全都誤喝了致幻的永生仙水,眼下正困在虛妄的腦波中無法自拔。他擺脫了,拉珀斯也自由了,自然不必苦苦早起,到人群前去社交受刑。

  江眠拖著穿了半截的襯衣,向后癱倒在床上,捂著臉,解脫地嘆了口氣。

  短暫的手忙腳亂過去,他才空出機會,恍惚著想起更重要的事情。

  “我……我怎麼變得這麼有力氣了?”江眠皺眉凝視著腋下斷線的地方,喃喃地質問自己。

  他又想起昨晚模糊不清的夢境,他徜徉在溫泉一樣的洋流中,瞥見海底是如此富饒豐產,他因此大快朵頤,吃了又吃,用了好一頓海鮮豪餐。

  這個夢境太過真實,以至于那股暖呼呼的飽足感現在還在他的胃里發熱。江眠無法形容眼下的感受,他坐在濕潤的空氣中,大腦神清氣爽,四肢輕盈,骨關節靈動,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力氣。

  就像剛才一樣,他急匆匆伸展手臂的后果,就是把一件質量很好的襯衫給扯破了。

  他知道,有些時候,精神世界的變化,是可以深刻且深遠地反應在身軀上的。難道逃離研究所鐵掌鉗制的后勁真有這麼大,竟能讓一個體弱多病的人脫胎換骨至此嗎?

  江眠想不通,他抿緊嘴唇,舌尖抵住牙縫時,探到了一股隱隱的腥氣。

  嗯,我是在睡覺的時候把嘴唇給咬破了,還是……

  江眠困惑地深深呼吸,只感到黏濕的微薄水霧,順著鼻腔舒適地逸入。

  說來也奇怪,待在濕潤的環境里,他真的十分愜意享受,不過,看著被褥和床鋪的干燥程度,這種離奇潮濕的持續時間似乎并不長久。

  是拉珀斯做的嗎?

  他找到自己的拖鞋,把那件陣亡的可憐襯衫搭在椅背上,先打開抽風機,然后披上一件睡衣外套,打開房門——

  “我的天!”

  江眠睜大眼睛,驚詫之情溢于言表。

  水汽飄散成霧,霧氣又凝水珠,將整個走廊,以及走廊遠處的室內建筑全部濕漉漉地洗了一遍。比起外面霧涌云蒸的盛況,江眠房間里那點濕意實屬小巫見大巫。

  他急忙關上房門,踩著拖鞋,在能見度不足十米的白霧中摸墻行走。這些都是干凈的水,江眠知道,它們有種清澈的,讓人安心的溫柔氣息,還沒來得及在濾水系統中加入研究所特配的消殺劑,也來不及對他造成皮膚紅腫的過敏傷害。

  一路上不見警衛,只有江眠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這時候,他忽然聽到了隱約飄渺的歌聲,從遠方撥開云霧,如絲如縷地飄蕩而來。

  江眠不能用專業的術語來評判這歌聲的優劣好壞,想來人類的判斷標準也無權界定深海人魚的歌喉,他只能說,那曲調是自己從未聽過得古樸優美。

它簡潔得如同一根線條,白墻上的一個黑點,可正是因為簡潔,它蘊含的情感同時袒露無遺,像古書舊傳中那顆啟盒視之的心,叫人明明白白地看著一汪碧血。

  這是拉珀斯的歌聲,他似乎在呼喚著什麼……

  他于濃霧間穿行,露珠凝結,打濕了他的睫毛和皮膚,衣物逐漸吸足了水分,牢牢地貼在身上。江眠穿過空空蕩蕩的廳堂,腳下光滑如鏡的金屬地板,此刻便如晦暗的雪面,一走一個腳印,繼而腳印也慢慢為涼霧重新覆蓋。

  在路途的終點,江眠看到了高坐在露臺上的人魚王嗣。

  他垂下金眸,深邃邪異的面容上,竟透出一種奇異的天真茫然之情。拉珀斯袒露著寬闊而結實的肩膀,健碩的胸膛和手臂,水珠在他光滑濕潤的皮膚上閃閃發亮,那沉重的魚尾彎曲成流暢的弧線,每一枚純粹如子夜的鱗片都耀爍著鉆石的火彩——江眠不得不為這個分心地盯著瞧。人魚振動鰓紋,一邊低聲哼唱,一邊梳理著他濃奢的長發,它們就像漆黑漫卷的活蛇,在他鋒銳的尖甲中扭動。

  這一幕實在是又詭譎,又迷人。江眠看著看著,神情卻變得有些奇怪。

  他輕咳了一聲,走過去,站在下方仰視人魚。

  “拉珀斯?”他試探著輕聲問,“你……你是不是在模仿……呃,你是看了《小美人魚》嗎?”

  一個晚上過去了,拉珀斯從那些人的記憶里消化了更多有用的部分,察覺到江眠快要醒了,他只能依依不舍地溜出房間,再找時機拉近和伴侶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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