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個淡藍色的信封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它夾在沈言的手指間,薄薄的,看上去甚至有些鋒利的樣子。
那一個瞬間,趙林蘇幾乎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好像被施了定格魔法,視線、呼吸、心跳、血液的流動全都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幸運將他砸得目眩神迷。
“那個……你、你下午沒事吧……那個,陪、陪我去……女生宿舍樓送、送個情書唄。”
魔法消失了。
沈言低著頭,發出一連串害羞的傻笑。
趙林蘇靜靜站在那。
視線瞥向一旁的梧桐。
陽光非常刺眼,眼睛酸疼無比。
“沒空。”
趙林蘇冷冷道。
他轉身就走,再多一秒,或許沈言一抬頭就能發現他的失態。
“什麼沒空,你有什麼事?回宿舍也是打游戲……”
沈言把書包甩到身后追上來。
“我要去圖書館。”
“少來,這都幾點了,圖書館肯定滿員了。”
“那就去別的地方。”
“哎呀,你就陪我去嘛,這可是我第一次跟女生表白,你好歹給我撐撐場子,”沈言勾住他的肩膀,“還是不是兄弟?”
趙林蘇停下腳步,手掌攥著包帶,他轉過臉。
沈言臉上還是泛著淡淡的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乞求地一皺鼻子,“請你吃飯,好不好?”
“是誰?”趙林蘇道。
沈言臉上紅暈更甚,含含糊糊道:“就……一個學姐……”
“……”
趙林蘇重又將目光轉移到路邊的梧桐,他相信他現在臉上應該沒什麼表情。
“什麼時候?”
“就現在吧。”
“剛吃完飯,現在宿舍樓下人應該不多。”
心臟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死死攥住了。
憤怒、傷心、痛苦、失望……還有尖銳的嫉妒,各色負面的情緒充斥著胸膛,趙林蘇想甩開沈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他想轉身就走,想說沈言,能不能別對他太過殘忍……
“隨便。”
沒有任何情緒的兩個字。
沈言哈哈一笑,蹦了一下,又使勁勾了下他的脖子,將他搖得東倒西歪,“就知道你最靠譜!”
路很短。
沈言一路都在緊張地碎碎念。
趙林蘇走在他身邊,奇異地感到一種認命般的麻木。
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從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沈言,而沈言是個徹頭徹尾的直男時,他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像很多年前就被判了死刑,然后緩期多年,終于到了要執行的時候,他也想要垂死掙扎,想不顧一切豁出去了,可是視線瞥到身邊,就見沈言又把包甩到了身前,很小心地護著,那副眉飛色舞心情激動的樣子。
能怎麼辦呢?
告訴他,他喜歡他,很喜歡他,求他別去喜歡女孩子?
何必呢。
惡心了別人,也未必能成全自己。
宿舍樓下的吻別讓沈言沮喪得一下從春入冬。
“走吧。”
沈言小聲道。
他轉身倒是走得很快很急,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趙林蘇靜靜地陪他走。
他又活下來了。
很卑鄙地以沈言的失落為養分活下來了。
沈言大概是真的挺難過,在校園里一言不發地亂走,趙林蘇跟著他,從開始的慶幸慢慢又變得有些心疼。
“誒……”沈言勉強對他笑了笑,“我請你吃燒烤吧。”
燒烤吃得很沉悶。
沈言一直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悶頭擼串,然后突然站起了身,進了燒烤店,出來手里拿了兩瓶冰啤酒,“來,陪哥們喝一杯!”
趙林蘇不置可否。
沈言一杯酒下去,眼睛就開始發直了。
趙林蘇手拿著杯子舉在唇邊,“沒事吧?”
沈言直勾勾地看著他,隨后垮下了臉。
“分手快樂,祝你快樂……”
“……”
他來來去去就唱這麼一句,唱得很傷心。
趙林蘇冷道:“你這頂多算是失戀未遂,別碰瓷分手。”
“你別管——”
沈言嗓子拔高,繼續唱。
趙林蘇喝了杯子里的酒,道:“別喝了。”
沈言也不管,還是繼續喝,喝完就唱,唱完就喝,唱了一會兒,他可憐巴巴地對趙林蘇道:“……我真的挺喜歡她的。”
趙林蘇冷冷地看著他。
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沈言“唰”地一下拉開拉鏈,把里面藏得好好的情書拿了出來往胸口上拍,面色潮紅,“你看,我還給她寫了情書!”
“老土。”
“這叫古典,你懂個屁!”
沈言又喝了一口,眼神已經開始逐漸渙散,“她溫柔又智慧,像個大姐姐一樣照顧我……”
趙林蘇冷笑一聲,“你有戀姐情節?”
“你不懂——”
沈言醉了,一個勁地搖頭,重復著說“你不懂”。
趙林蘇一顆心像墜入了刀山火海,他不懂?他不懂?!
“你如果真的喜歡,為什麼不去爭取?”趙林蘇一字一字,冰淬一般,“哪怕搏一搏?”
沈言沒有回答。
他倒在桌上醉死過去了。
趙林蘇也沒有回答。
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那麼喜歡,可是也不敢去賭。
賭的代價太大了,他輸不起。
趙林蘇把兩個人的包一左一右地掛在肩膀上,然后在燒烤店老板的幫助下把沈言背了起來。
沈言手里一直拿著那封情書。
趙林蘇背他走了兩步,沈言沒抓穩,手里的情書就那麼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就落在離他們一步遠的位置。
“這就不要了?”趙林蘇淡淡道。
沈言“唔”了一聲,靠在趙林蘇后頸的額頭熱熱的,顯然是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